金明池,草場。
“啪!”
相隔十步,江昭輕輕一丟,箭矢擦著鐵壺飄過。
“可惜了。”江昭搖了搖頭。
投壺之術,他小時候倒也玩一玩,有時甚至可十發九中。
可惜,自從忙於學業,未免生疏,丟了準頭。
如今,也就堪堪十發三、四中而已。
江昭一過,就輪到了顧廷燁,他往前走了一步。
瞅準,一抬手。
“噠!”
不偏不倚,正中壺心。
“好本事!”蘇軾連連撫掌。
這個時代,一些遊戲並非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一如馬球,就隱含一定的馬術要求。
這投壺的準頭,實則與射箭也有一些關係。
顧廷燁一身投壺本事百發百中,一點不空,可不就是好本事?
“仲懷的確是有一手好本事啊!”江昭撫掌,出聲讚譽道。
“哈哈!”顧廷燁謙遜一笑,罷了罷手。
就要說話,卻有一位丫鬟急步走了過來。
“公子,公子!”
那丫鬟走向齊衡,輕聲道:“郡主娘娘有事要找公子。”
少年齊衡一怔,望了一眼長亭的方向,乖巧點頭。
自古以來,以齊、楚、燕、韓、趙、魏、秦、吳、越、晉十大稱號為封號者,最為尊貴。
也因此,齊衡的高祖父——初代齊國公,毫無疑問是勳貴圈最頂級的存在之一。
但因齊衡的曾祖父、齊衡的祖父、齊衡的父親連續三代都是紈絝子弟,並沒有維護國公權勢的本事,齊國公府也就日漸衰微。
時至今日,已經三代人沒有根植軍中,堪稱無權無勢,僅有個國公之名的空殼。
這一代的齊國公無權,為了適當求得一點權勢,卻是娶了皇后娘娘養大的義女,也即平寧郡主。
平寧郡主受皇后娘娘撫養長大,眼高於頂,性子也就相對強勢。
郡主與國公,本來都是勳貴圈頂級的存在,不存在高低之說。
郡主嫁於國公,也就算不上高嫁、低嫁。
可惜,理論上是一回事,實際上又是一回事。
齊國公府已經三代無人從軍,這一代的齊國公也實在沒什麼本事,面對郡主自是沒什麼底氣,唯有唯唯諾諾,百依百順。
這一來,齊衡自幼見父親唯唯諾諾,母親又是個異常強勢的性子,他卻是萬萬不敢有半分忤逆母親的意思。
丫鬟一來通報,齊衡不敢怠慢半分,連忙拱手一禮:“母親相召,不得不唐突離去,還望見諒。”
“無礙。”江昭罷了罷手。
他不清楚平寧郡主為什麼召回齊衡,但卻知道平寧郡主的強勢性子與齊衡的懦弱性子。
既然平寧郡主相召,那齊衡肯定不敢忤逆。
江昭望了一眼齊衡,暗自搖頭。
方才,齊衡或許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君子風度,亦或是放不下小公爺的身段。
反正,他都沒怎麼說話。
就連投壺,也沒有參與,僅是站著觀望。
江昭是知道劇情的人,自然知道齊衡這麼一個人。
但章衡、蘇軾、蘇轍、曾布幾人可不知道劇情。
就方才齊衡端著身段的樣子,其實就已經非常減分。
讀書人的氣度?
呵!
就這幾人,誰還不會讀書不成?
既然齊衡端著身段,那自然也沒有誰會慣著他,主動貼上去。
長達一炷香的投壺時間,除了顧廷燁偶爾與齊衡說一兩句話,其餘人與齊衡說的話合在一起怕是都不超過五句。
這會兒一走,齊衡怕是混個眼熟都難!
從章衡、蘇軾、蘇轍、曾布的舉止就可看出一二。
除了為首的江昭,其餘幾人甚至都沒有抬手回禮。
“齊衡告辭。”齊衡拱手一禮,連忙往長亭趕去。
同一時間,顧廷燁也暗自搖頭。
作為勳貴中少有讀書成器的存在,齊衡早就習慣了“君子風度”的讚譽。
也因此,他幾乎都在端著自己的舉止,儒雅溫和,冷淡疏遠。
殊不知,這個小圈子最不缺的就是讀書厲害的文人。
這樣的君子之風,表現得也太過刻意。
顧廷燁執拗歸執拗,卻也是聰明人,自然知曉以江昭為首的這個小圈子的含金量。
這些人,無一不是年輕一代讀書人的頂點存在——庶吉士。
這幾乎就是年輕一代含金量、含權量、含名量、含才量最高的小圈子。
要想真正的融入這個小圈子,亦或是勉強遊離於小圈子外,成為小圈子的“編外人員”,起碼得有一手絕技傍身。
再不濟,哪怕不混成“編外人員”,就混個眼熟,相互之間勉強稱得上朋友,你起碼也得放得下身段一起玩耍。
須知,單是三鼎甲,這個小圈子就包含了兩位。
一旦融入了這個小圈子,亦或是成為了小圈子的“編外人員,最不缺的就是出名的機會,最不缺的就是表現自己的機會!
就如他一樣,已經有了點小圈子“編外人員”的跡象。
而作為唯一出身武將的人,將來這幾位要是有了需要武將的地方,他肯定不會缺表現的機會。
可惜,齊衡並未把握住機會。
一無絕技傍身,二不能放下身段一起暢玩,又豈能成為朋友?
況且,這種一起投壺玩耍的機會,可不常有。
你以為翰林修撰、翰林起居舍人、翰林庶吉士,這些人物時刻都有時間跟你投壺呢?
顧廷燁回首望了幾眼。
不出意外,齊衡的離去甚至都沒怎麼引起幾人的注意。
一個方才認識不到一炷香的“小公爺”,端著身段,都不怎麼說話。
這不純純陌生人?
“噠!”
“嘿!”
蘇軾一投,箭矢擦著鐵壺邊緣落了進去,引起幾人一呼。
“呀!”
“蘇庶常好本事。”吳大娘子三步並作兩步,臉上掛著笑容,舉手投足間一股子英氣,讓人平添好感。
就在她身後,還有一位十一二歲的少年郎。
“吳大娘子。”顧廷燁拱手行了一禮。
如此,江昭、蘇軾、蘇轍、章衡、曾鞏幾人方才知曉眼前這位甚是豪爽灑落的婦人,就是此次金明池馬球會的舉辦者。
“吳大娘子。”
幾人相視一眼,齊齊拱了拱手。
“方才驚鴻一瞥,望見幾位竟是來了金明池,心中生怕怠慢,這就過來喊一聲。”
吳大娘子爽朗一笑,舉止間毫無做作的扭捏姿態,讓人心生好感。
江昭溫和一笑:“吳大娘子言重。”
吳大娘子是擅長交際的人,深知不可交淺言深,打招呼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就是叨擾,惹人厭煩。
她指了指身後的少年郎:“這是小兒梁晗,要是諸位有什麼需得的東西,大可與他說上一聲。”
少年梁晗上前拱了拱手:“在下樑晗,幾位要是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可以來找我。”
幾人微微頷首。
吳大娘子見此一笑,蹲膝一禮:“如此,我也就不過多叨擾。”
言罷,吳大娘子拉著梁晗,往女眷的方向走去。
江昭眉目微抬。
怪不得吳大娘子能辦好金明池馬球會呢!
就方才的情形,絕大多數貴婦估計都會選擇留下樑晗,讓兒子結交朋友。
殊不知,這樣倉促駐留,要是不會說話,就有可能跟齊衡一樣。
走吧,可能不太好。
不走吧,又不會交際。
而結局就是連混個眼熟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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