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將大同兵變的責任和《平戎策》分開。
將兵變責任推到了趙大柱這個小兵身上,戚繼光已經北上,大同只要鬧不起來,內閣可以用這個理由繼續勸說皇帝推行《平戎策》。
罪責讓趙大柱承擔,先保住《平戎策》,這就是趙貞吉希望蘇澤做的。
趙貞吉知道以蘇澤的才智,肯定能理解自己的用意。
可趙貞吉沒想到,蘇澤是個不肯認輸的,上來就來個大的,直接要求革除代藩!
趙貞吉作為閣臣,自然知道代王侵佔軍屯,是大同邊關矛盾的根源之一。
操之過急啊!
趙貞吉認為時機還沒成熟,如果蘇澤手裡沒有證據,又要如何扳倒一名傳承六代的宗王?
但他還是翻開奏疏,眼睛卻亮了起來,只見到蘇澤寫道:
“臣查閱翰林院內大同奏疏,弘治年間大同衛所軍屯計三十二萬頃,至陛下繼位僅餘十四萬頃。”
“弘治年,代王府報宗正田產兩萬頃,如今不下十萬頃。”
“此田產還是代王府、地方官員、巡邊御史所奏,隱田代田不知其數。”
“嘉靖三十二年,饒陽王朱充跼上書,訴代王府私佔軍田五萬頃,時奸黨嚴嵩在位,朝廷未行勘核,但大同衛土地日少,代王府土地益多,而整個大同府在冊土地,自弘治年至今益少。”
果然是蘇澤的風格。
但是趙貞吉只能說蘇澤的奏疏確實寫到漂亮,和那些風聞言事的言官不同,蘇澤的奏疏羅列的都是資料。
偏偏這些資料才真讓人信服。
蘇澤所列的這些資料,你代王府怎麼解釋?
總不能說代王親自帶著人墾殖荒田吧?
那為什麼整個大同府在冊土地日益減少呢?
趙貞吉自然知道,這是地方上計程車紳投效隱田,逃避朝廷田稅導致的。
好狠的刀!
這些證據當然不足以直接扳倒代王,但是足以讓皇帝對代王一脈厭惡了。
“太祖設宗藩以安九邊,但代王卻不以邊關安定為任,反而侵佔軍產盤剝軍士,致九邊不安又耗費朝廷公帑平叛,此其罪也!”
“嘉靖四十五年,饒陽王嫡次子因饑饉盜王府糧倉,遭代王私刑處決;陛下建元履極元年,鎮國將軍朱充灼因索要祿米被代王廷杖致死;宗人府冊載,代藩旁支祿米實發不足五成,自嘉靖朝至今,有代藩宗室闖關十二起,為諸宗藩之首。”
“聖人言,‘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代藩同宗,為代王之親,代王不能親至親,有何能仁民愛物?”
“代王不親至親,又何能尊陛下?”
“臣上表,請朝堂派有司詳勘趙大柱叛案,若趙大柱因《平戎策》而叛,臣請革去功名冠帶閒住,若趙大柱因衛所軍制敗壞,代王侵佔軍田而叛,臣請收王產以實軍儲,斷代藩以安九邊,則三軍感奮,韃虜不敢南窺矣!”
趙貞吉看完奏疏,長嘆心道,蘇澤當真是有才,可還是操之過急了!
現在這個時機上疏,言官就要攻擊蘇澤“攜私報怨,離間宗親”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又有什麼是合適的時機呢?
趙貞吉苦笑著,他欣賞的蘇澤,不就是這份“不計自身為國事計”的決絕嗎?
當年俺答殺到京畿,群臣沉默,那時候挺聲而出的自己,不也是如此的決絕?
趙貞吉寫下支援的意見,將奏疏遞給高拱張居正說道:
“兩位閣老也好好看一看吧。”
張居正的座位距離趙貞吉近,他拿過了蘇澤的奏疏,眼睛立刻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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