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朱瞻墡大手一揮,沉聲道:
“好——!孤答應。”
出人意料的回答!
讓孔孟都怔住了。
啊?
殿下瘋了不成?
孔孟看向那端坐在龍椅上,絲毫沒有一點兒慌張的監國殿下,眼睛都瞪大了!
——這不是殿下要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朝臣們都感覺詫異不已。
殿下如此聰明的人,怎麼會這般蠢笨地答應?
更令大家想不到的是,于謙也一點兒也不怕。
轉頭就看向孔孟大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孔大人,問吧。”
孔孟雖然還沒從詫異中回過神來!
但監國自己要主動被打臉!
他肯定不會猶豫!
當即,孔孟就不懷好意地看著于謙,張口便問:
“於大人,你可知道,江南富商巨賈中的田產者有多少?”
極其刁鑽的問題!
而且直指當地的情況。
于謙是一個非江南為官的官員。
也不在戶部和吏部任職。
在場的朝臣們,都覺得於謙根本答不上來。
但這是于謙!
連三楊都一臉不妙地看向于謙。
唯獨朱瞻墡一臉淡然的自信。
甚至他還加碼道:
“于謙好好回答,諸位大臣們若有任何不服,有任何問題,也大可站出來,向于謙提問!如果於謙有一個答不出來,這一趟江南之行的差使,——孤親自去!”
好傢伙!
百官們都傻了!
殿下這是怕待會不夠丟人嗎?
不過,大臣們,已經躍躍欲試。
早就看于謙不爽很久了!
更不用說還能羞辱監國殿下。
“臣,遵旨!”于謙拱手一拜,領命,又看向發問的孔大人,侃侃而談地回答道:
“洪武十五年戶部曾上奏,江南一帶,士紳大戶中擁有田產千萬畝者,不下百戶;自古江南如此的大戶,更是史載不絕,而其中更有田連湖泊者,其田達到數千百頃!”
孔孟微微有些吃驚!
尖銳的眼神中。
再一次閃過狡猾。
他又接著刁難發問:
“於大人,請問,持有這些江南農田的豪紳們,一年來下來,租金大約又可得多少?”
這問題是越發的細緻了。
簡直就是得在江南當地幹工作的,才能回答得上來。
還得是幹戶部的官吏!
連戶部的幾位大臣們,都開始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都在核對各自掌握的答案是否正確。
于謙一笑,早有準備。
朗聲答道:
“回大人,千畝租入就可得一千五百兩左右的白銀,一年歲末數千萬兩白銀更是正常……,而這些豪紳鉅富們,每一個手底下常常還有幾十間店鋪的生意。”
“還有……”
于謙不停,繼續說起江南的田地情況。
孔孟此刻瞠目結舌!
朝臣們也聽得是目瞪口呆。
一些江南的官員們,那更是心驚肉跳的。
——絕對不能讓于謙這廝去江南!
孔孟聽到最後,止不住地用官袍擦拭額頭滴下來的汗珠,最後一咬牙,朝著于謙掙扎問道:
“于謙大人,既是下去推行殿下新政,必然要當地官員打交道,那大人可知江南官場情況?”
這個問題一出來。
連朱瞻墡都豎起了耳朵來。
這個問題很刁鑽!
居然問江南的官場?
于謙可是一天也沒有在江南的官場混過。
誰知道,于謙絲毫不慌,就聽他娓娓道來,
“于謙自幼好讀書,就曾讀過不少江南手札和遊記,其中有不少都是兩宋和前朝官員們留下的,甚至也有一些是洪武年間的江南官員們所作,這裡面都詳細記載過江南的官場。”
“江南怠政自古有之,但江南鄉紳官宦們沆瀣一氣,魚肉鄉里,確實是這些年越發嚴重的事情;其中當地的老鄉紳們,仗著地方官員們的關係,無視王法壓榨刻剝當地百姓……”
于謙頓了頓,環視一圈都盯著自己的同僚們,又道:
“特別是其中江南一二級的官吏,他們大多數都有受賄收賄、侵吞國產、壟斷鹽政,包打官司……等等惡行!”
“單單是翻開我朝自洪武年間在刑部的卷宗,關於江南貪墨的案子,差不多有四千多起,甚至到了如今永樂二十一年,這些案件,似乎還有不減反增的趨勢!”
于謙繼續不停。
他連珠炮一樣,衝著百官們就是一通輸出。
而朱瞻墡聽得那是感慨萬千!
爛了!
爛了!
這江南是爛一點,大明朝就爛一片。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當你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屋子裡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隻蟑螂躲在暗處了!
于謙不愧是于謙。
這江南之行,非他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