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會場之前,徐容本來只以為年會不過是一個過場,他來也不過是看看熱鬧,可是進了會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後,聽到前方几個比他瞧著年長几歲的年輕人的聊天內容,他沒法淡定了。
他不算新人,如今也算有點名氣,可是公司卻把他放在最犄角旮旯裡。
這點他是無所謂的,邊緣角色當多了,也就習慣了。
可其他藝人都坐在了前方,緊挨著集團的高管。
這是他們聊天時徐容聽到的,本來他只是低頭玩手機,可是聽到他們提起自己的名字之後,才悄悄豎起耳朵。
“打壓徐容?什麼意思?”
他相當不解,公司為什麼要打壓自己?自己難道做錯了什麼嗎?
自己的確私下裡接戲了,但是簽約前都是跟郭思溝透過的。
他站了起來,沿著會場逛了半圈,前方藝人坐席的兩排並沒有坐滿,邊上有兩個座位還空著。
他掃了一眼第二排靠邊的一個桌牌,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拿出手機搜了下剛剛記住的那個名字。
看了一遍之後,他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幾個人說的沒錯,公司似乎真的在有意打壓自己。
因為邊緣的那個藝人也只拍過一部戲,反響也是一般。
難道是因為拒絕了公司的安排?
郭思一早就注意著徐容,見他逛了半圈,看了一會兒藝人坐席,回到座位後面色沉的彷彿滴出水來,忙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徐容,你跟我來一下。”
出了會場,到了酒店門口一側,郭思見徐容臉色陰晴不定,道:“你臉色別那麼難看,要是...看到了不好。”
聞言,徐容的神情緩緩恢復平和,他可以不在意座位怎麼坐,但是公司的安排給他的預感相當不好,極有可能意味著在剩餘的近兩年的合約期內,他不能再接任何劇本,於是迫切地問道:“郭老師,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思嘆了口氣,道:“其實說起來,常總也是為你好,如果你休一年學...”
徐容明白郭思的未盡之意,勉強擰出一絲笑意,問道:“那,是不是,公司以後不給我安排戲了?”
“你別擔心,常總就是氣頭上的話,她就那樣,急脾氣,但是過一陣就好了,等回頭我再幫你說說好話。”
大堂門口,兩個穿著風衣,身形板正的男迎賓的其中一個立刻撐著傘走下臺階,迎向一輛緩緩駛來的黑色轎車。
徐容安靜地望著這一幕,郭思仍在在說著什麼,可是他有點聽不清,彷彿茫茫無盡大雪吸盡了這天地間的一切雜音。
郭思見徐容走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別多想,最近一段時間好好學習就行,回頭我再想辦法給你安排戲。”
徐容回過神,看著眼胖乎乎戴著眼鏡的郭思,也不知道該不該信她,但是此時,他也只能選擇相信,道:“謝謝你了。”
見他臉色好了許多,郭思露出四顆牙齒,道:“千萬不再拉著臉了,常總見了肯定會不高興的”。
“嗯,我回去啦。”
“這酒店的保安太懶了,咱們的牌子倒了怎麼也沒人扶一下。”郭思就要進門的時候瞥見大門口處自家公司的指引牌倒在了地上,抱怨了一句,“徐容你去扶一下,我先進去了,哈,太冷了。”
“好。”
徐容嘆了口氣,走過去將指示牌扶起,看著指示牌的海潤標識,他無聲地嗤笑了一聲:“這公司,不待也罷。”
雪花落在脖頸裡,他猛地打了個冷顫,頭腦也慢慢冷靜下來。
他一邊茫然地擦著指示牌上的雪花,一邊思考著未來的計劃。
按照郭思的說法,眼下常繼紅是在敲打自己,或者說殺雞儆猴,讓他以及整個公司藝人認識到不聽公司安排的後果。
自己,大機率是被“雪藏”了。
好在,出來兩年也算走南闖北,他如今眼界多少開闊了一點,不至於如當初一般沒的選擇。
經濟方面,他可以去培訓機構應聘,也可以自己出去找活,學校裡也不少學長學姐就是透過做家教掙錢。
專業能力的提升,如果不能拍戲,他只能加入一些話劇團體。
他如今還是學生,可以以實習生的身份加入。
好在,合約期只有三年,到期以後,絕對不再續約了。
本來,來前他還對年會還抱有一定的期待,畢竟是一家綜合的影視集團,總該會有一些精彩的表演什麼的。
但是因為這檔子事兒,哪還有半點心情,甭管臺上怎麼表演,他是絲毫也提不起興趣。
他本來想半途離去,但郭思隱晦地暗示,他不能走。
臨到下午五點,望著前方臺上對全年經營成果進行總結的國字臉中年,徐容強打起了點精神。
講話的是集團的董事長,這個時候無精打采,被他瞅見了,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常繼紅一個經紀公司的老總,說拿捏他就拿捏他了,這位畢竟集團當家人,影視行業的大佬,只要歪歪嘴,有的是溜鬚拍馬幫他把事兒辦了的。
“以上,就是咱們明年的計劃。”
中年說完了,下方集團的高管、藝人,掌聲雷動,彷彿講的多精彩似的。
主持人這時道:“感謝董事長的...”
主持的人話沒說話,卻被董事長伸手打斷,他不再低頭看稿子,而是掃視了一遍下方烏壓壓的眾人,緩緩道:“我給大家講一個我剛親眼目睹的有意思的事兒。”
“剛才,我到了酒店,下了車,見公司的牌子倒在地上,當時我的秘書,小張要去扶起來,他說那不僅僅是一塊牌子,還代表著咱們海潤的形象,不能倒。”
“但是我攔住了他,因為我想看看,最終到底是誰會去扶起來。”
“很遺憾的是,在坐的諸位老總、經理們讓我失望了,可能我太武斷,你們到的有的比我早,但是我想,肯定有不少來的比我晚的。”
“我以為大家會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當成一份事業,齊心協力,向著我們共同的目標去努力、去奮鬥。”
“遺憾的是,你們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你們只不過是來上班掙錢的、養家餬口的,在這個時候,在年會上,可能我說這些會比較掃興。”
董事長的話風一轉,道:“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我完全沒想到的人扶了起來,他入司才剛剛一年,還是一位藝人、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諸位老總、經理,聽了這個故事,我不知道你們作何感想,但是我很痛心,你們當中很多是公司成立時就跟著我打拼的,有的是後來加入的...”
徐容“嚯”地把頭抬了起來,臉色變得相當精彩。
好一會兒之後,瞥了一眼同樣站在門口目瞪口呆的郭思,那個胖胖的女孩兒,怎麼看著有點自己福星的感覺。
郭思下意識地將視線轉向徐容,複雜地與他對視著。
她知道,今天過後,徐容再也不是常總可以隨意揉捏的小演員了。
而是一個被董事長認為在坐的唯一一個把他的公司當成家的人。
接下來哪怕董事長閉口再也不提“徐容”這兩個字,集團裡也有的是要提攜他的領導。
她有種衝動,要不要現在說出來是自己讓徐容扶起來的?
可是,董會長會怎麼看自己呢?他會信嗎?
最關鍵的是,徐容,會承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