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徐容早早地起了床,他讓小張同學買了臺相機,另外再帶幾本書送過來。
相機是為了記錄某些他覺得有趣的瞬間,他沒有美術功底,不會速寫,只能採取這種不見得能不能派上用場的笨辦法。
而書,則是為了培養自己的文化修養。
他眼下很忙,一年到頭本來就沒多少空閒,加強文化修養,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兒,可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吃,總是明日復明日,文化之說也只能淪為一紙空談。
小張同學下了車,看到站在門口等著的徐容,本來想按先前電話裡說好的,先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是瞧著徐容身後的門內烏壓壓的一片人,她有點不好意思啦。
她下了車,先是將相機拿了出來,道:“徐老師,我前天帶爺爺去醫院體檢啦,沒什麼問題,對啦,你今年還沒去呢。”
“你忘啦,上次遇到倆小偷的時候,我已經去過一次了。”
“噢,對哦。”小張同學恍然一下,笑了,“我忘了那會兒啦。”
徐容將書從副駕上拎了出來,道:“回頭你爸媽有時間了,讓他們來京城一趟,也做個體檢。”
“這還用你說?你看看這是什麼。”小張同學忽地從包包裡摸出了一打卡片,在他跟前晃著,笑呵呵地問道。
“就診卡?”徐容掃了一眼,估摸著有七八張,“你辦這麼多?”
“昂。”小張同學挺了下胸脯,“京城每個大醫院我都辦啦。”
“我頭一回發現,你原來還挺怕死的。”
“哈哈哈。”
眼瞅著小張同學將東西遞到他手裡,光站在門口,卻不往門邁半步,他詫異地瞧著她,道:“哎,你站門口乾嘛,進來呀?”
小張同學瞅著院子當中,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朝著這邊飄的袁湶、辛月、袁雨、黃微、孟倩等人:“他們,都在呀?”
“可不是都在?!”
“藍田野老師還有朱旭老師也在?”
見徐容笑呵呵地瞧著自己,小張同學更慫啦,她試探著問道:“那,我還是不進去了吧?”
“嗯?”
“我,我,我怕他們說我打擾你們,你們不是在體驗生活嘛。”
徐容笑著道:“放心,又不是不認識,打擾什麼呀。”
一進門,孟倩彷彿跟剛發現小張同學似的,高聲笑著道:“哎呦,咱們的梅小姐來啦?”
小張同學愣了下,可是隨即便明白了孟倩的意思,笑著道:“孟老師這你可說錯啦,徐老師雖然不會娶梅小姐,但是會娶我。”
“哈哈哈。”
“是是是。”
進了後院,見了兩位老爺子,小張同學乍然變得拘謹了許多:“藍爺爺好,朱師伯好。”
“好好好。”
小張同學轉了一圈,臨走的當口,猛然間想起了先前沒大在意的問題,不可置信地問道:“徐老師,這,這就是你說的八十萬買的院子?”
徐容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你回去可別跟爺爺亂說,他要是知道花了多少錢,得半個月睡不好覺。”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小張同學望著仍站在院子裡抱著孩子的袁湶,飛速撲到徐容懷裡抱了一下後,又急匆匆地鑽進了車裡,“我先回院裡啦。”
“嗯,路上慢點。”
“知道啦。”
等小張同學離開,袁湶笑呵呵地看著走進門的徐容,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呀?”
徐容同樣笑著,道:“年底吧。”
“恭喜呀。”她隨口一問,沒想到徐容竟然還真提上了日程,“我看新聞上說你們認識挺早的,她是你的初戀嗎?”
“嗯。”
“那陳漱呢?”袁湶似是無意間提起了她,她和陳漱都是國話的演員,還一起演過幾臺戲,一來二去的,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而聊天的內容,自然也包括兩人都認識的徐容。
徐容笑著,見袁湶的女兒伸著倆胳膊,扭著身子衝自己夠著,伸手接了過來,一邊在院子裡轉著圈,一邊道:“有一年麥季,到了收麥子的時候,我從地的一頭往另外一頭走,沒走兩步,就看到一顆特大的穗子,當時我就想摘下它留作種子,可是最後並沒有付諸於行動,因為我覺得再走幾步,我肯定可以遇到一顆更大的、更飽滿的穗子。”
“可是我走呀走,走呀走,走了將近一半,才意識到現實和預期其實不太一樣,因為我發現很難再找到比第一顆更飽滿的麥穗,好在,又走了一段之後,我終於遇到了一顆更大的、更飽滿的,儘管還有一半的距離沒走,但那次我再沒有猶豫,直截了當地摘下了揣進了懷裡。”
徐容將孩子稍微舉高了一點,但又沒舉太高,他放心,袁湶的心恐怕就得吊起來了,但依舊惹的孩子“咯咯”直笑。
“也許如果我選擇繼續往前走,也不是沒有可能遇到更好的,但是隨著我走了一半,我才發現,更大的可能是,之後剩下一半麥田當中,我不會再遇到更飽滿的穗子。”
“有了選擇的餘地,人總會覺得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但是往往一直走到了頭,才恍然發覺,最好的已經錯過了,再回去找,也很難再找見。”
“有很多人說過我們不般配,也有人說陳漱比小張更漂亮,陳漱漂亮嘛?我承認,確實很漂亮,但是我受不了她的性格,要是跟她生活在一起,我可以保證,我們倆應該過不了仨月。”
袁湶聽到徐容最後一句,跟著笑著的女兒,一起哈哈樂了:“她要是知道你是這麼想她,會氣死的。”
“應該不會。”
袁湶突然安靜了下來,想著徐容剛才的比喻,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才二十五歲吧,為什麼聽著像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說出的.......等等,這是你的方法?”
她陡然間想明白了很多,徐容塑造的角色年齡區間,很穩定的保持在十七歲到三十出頭之間,而且一直以來,幾乎沒有觀眾對此發表過任何異議。
他演的中年人,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今天,她稍微明白了點緣由,他經歷的事兒以及思考,讓他的思維和中年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對鄒建的包容,若是換作一個正兒八經的二十四五歲的小年輕,還是領導,八成會想:我好心指點你,你還不領情,不整你就得燒高香了。
但是徐容的卻是採取了更加顧及大局的方法。
對於感情和另一半,他更是有著常人難及的清醒,就像他對工作習慣探究“為什麼”,對生活,他似乎也抱著同樣的態度。
徐容感覺五分鐘的時間到了,不容質疑地將孩子塞回了袁湶的懷裡,道:“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