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樣徐老師,在演《家》之前,咱們就把婚紗照給拍了。”
徐容笑著道:“這麼著急幹嘛,又跑不......”
他的話,到中途打了個結,看了倆眼睛定定地瞧著自己的小張同學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放心,這點小問題,還是難不倒我的。”
“哎呀,真的嗎?”
“真的。”
他和袁湶眼下遇到的癥結,是成親當晚的戲份,小張同學大概也有希望幫他“體驗生活”的打算。
徐容想了想,道:“不過距離上演還有一個多月,好像確實可以抽時間把這事兒給辦了,今年的情況,想抽出囫圇半個月好像還真不太好辦。”
到了家之後,小張同學一進門,踢下鞋子,給在客廳看電視的爺爺和徐行打了聲招呼後,急匆匆地上了樓。
等了一會兒,她又打書房裡走了出來,趴在樓梯口喊道:“徐老師,你上來一下。”
等徐容上了樓,進了書房,只見小張同學趴在電腦跟前,盯著螢幕,手裡拿著筆記本和筆,道:“徐老師,咱們要不先去你老家拍吧?”
“行啊。”徐容想了想道,“然後再去鞍山一趟。”
“還有學校。”
“再之後,咱們再去一趟莫斯科,對了,還有柏林、倫敦也要去......”
對於小張同學的提議,徐容只負責點頭,只不過小張同學卻特別認真,他這邊一點頭,她那邊立刻拿筆記上。
等小張同學列了世界各地十五六個城市之後,她猛然停了下來,仔細數了數,道:“呀,十六個啦,徐老師,是不是太多啦?”
徐容倒是沒這麼覺得,道:“不算多,咱們這幾年太忙了,稍微閒下來幾天,又得陪兩邊的老人,其實說起來,本來應該每年都出去轉轉的,多點也好,就當補償了。”
“可是這麼些地方,感覺有點趕呀,是不是得去掉幾個地方?”
徐容走了過去,先是將電腦合了起來,而後將筆記本拿了過來,掃了一眼,道:“這就不是咱們應該操心的事兒啦,明天我讓李亙和王亞芹照著這些安排日程,咱們等著出發就行啦,你知道你現在應該做什麼嗎?”
小張同學瞧著窗外的夜色,眨巴眨巴眼睛,不大確定地道:“現在就要,睡嗎?”
徐容臉上的笑意凝了下,道:“想什麼呢,你該去練習啦。”
“嘿嘿。”
瞧著小張同學灰溜溜跑出去換衣服的背影,徐容心中漸漸生出一股好奇,今天天還沒亮,他就被小張同學給“折騰”醒了,這滿打滿算才過了十來個小時。
他好奇的是,總是聽人說誰誰誰家裡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才二十來歲,每天還紅棗枸杞茶泡著,眼下的公糧交的雖然輕鬆,但若是雙執行緒工作,再好的地,恐怕牛都有可能會感覺吃力。
臨到半夜,徐容乍然從夢中驚醒。
望著漆黑的夜色,他輕出了口氣。
做噩夢了。
他很少做噩夢,因為在他的夢境當中,即使出現困難乃至於怪物,也都能被他想到辦法解決。
只是在剛才的夢裡,《家》在演出時,遭遇到觀眾大批離場的絕境。
他看了一邊只露著腦尖的小張同學,幫她把被角稍微往下拽了點,而後悄悄地起了身,來到書房。
在過去,人藝於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嘗試時,對於能不能演好,他盡力,但卻不會像眼下這麼患得患失。
但是如今,入院兩年,正在復排的《家》聚集了媒體廣泛的關注,並且隨著計劃的演出日期臨近,他越發感受到沉甸甸的壓力。
從感情上來說,鄭融、濮存晰、張合平都對他寄予了極大的期望,把他當作人藝的“未來”。
從責任上,他是人藝新一代的“長子”、藝委會委員、演員隊副隊長,表演理論界青年一代的領軍人物。
他不能失敗,無論是他自己,還是鄭融、濮存晰、張合平,都承擔不了他的夢境變為現實的後果。
儘管他也透過當年於老師被周先生覺得不合適撤角的舊事聊以自慰,但那時候的於老師畢竟還未封神,處境也不同於眼下的他。
他先是窗前站立了一會兒,望著遠處的燈火闌珊,心中稍微的寧靜了點。
過了一會兒,他走到書架前,隨手抽出了一本《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隨手翻了兩頁,正要塞回去,一段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傾向應當從場面和情節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而不應當特別把它指點出來,同時我認為作家不必要把他所描寫的社會衝突的歷史的未來的解決辦法硬塞給讀者。”
“叮。”
一聲清冷的脆鳴忽地響徹他的耳際。
而此刻,徐容緩緩地合上了書本,腦海之中只覺豁然開朗。
在文藝創作過程中,不重視設計、忽略技巧,是缺乏匠心。
但是文藝作品有時候更多的是靈光一剎那的閃現,是創作者本能的直覺。
而以體驗為基礎的斯氏體系,更是首當其衝。
此時,他只覺表演的一扇全新的大門朝他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