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聽到海渚鬼這個名字,下到普通艄工,上到張武、張文兄弟全都慌作一團,手足無措。
王澄倒是還算鎮定,看到船艙牆上掛著幾柄自制的簡陋竹弓,隨手取了一柄,又在腰間掛上一壺箭矢。
這種自制的竹弓只能算是軟弓,供海上行船時自衛之用,連軍械都算不上。
遠遠沒有同時期的西方同行那樣豪橫,連武裝商船都可以隨隨便便裝備大炮,就更不用說殖民船、海盜船和軍艦了。
跟著張家兄弟衝出船艙,就看到一艘帆船從一座荒島後面氣勢洶洶地殺了出來。
主桅上掛著一面旗幡,中間畫有一張頭頂兩隻尖角的青黑色鬼臉,不由臉色微沉:
‘還真的是寇掠派首領【天差平海大將軍】徐海麾下的精銳嫡系海渚鬼!他們不是都被五峰選給殺散了嗎,怎麼這麼快又冒出來了?’
張武還以為王澄這位在陸地生活的秀才不知道海渚鬼的厲害,連忙低聲給他解釋道:
“富貴兄弟,北方大島瀛洲之上有六十六國,居民大多身材矮小也被稱為倭人,大漢曾經賜給他們‘漢委奴國王金印’。
聽說現在正好是他們島上的戰國時代,連年征戰大量戰敗的浪人下海變成海寇。
其中很多浪人都投靠到了【天差平海大將軍】徐海麾下,被他用兵法異術訓練成了嫡系的廟軍鬼卒【海渚鬼】。
戰力不比靖海王的【五峰選】遜色絲毫,多年以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多次入寇沿海。
不過”
張武說到這裡時滿臉驚疑,百思不得其解:“過去三年,咱們閩州治有靖海王保護,他們早就不敢冒頭。
一個月前徐海被靖海王擊殺,大部分海渚鬼都死在了五峰選的手裡,他們怎麼還有膽子跳出來,難道不要命了?”
船上其他人也想不明白,手上動作卻不慢,張文第一時間從船艙裡取出一面旗幟,飛速掛上了桅杆。
旗面在海風中展開,露出由五座海上山峰組成的徽記,赫然便是靖海王的旗幟——五峰旗!
張武看到旗幟展開,頓時深深鬆了一口氣,還拍著胸脯對王澄保證道:
“富貴兄弟你放心,這是當世最強採水人靖海王的旗幟,他老人家心善,免費送給咱們這些同族的疍民使用。
在東海地界上,這面旗子比大昭的王命旗牌還要好使,東海亂不亂,咱靖海王說的算。
現在連海渚鬼的主子徐海都死了,他們看了旗子絕對不敢炸刺!”
言語之間滿是對那位最強採水人的崇拜。
大昭王朝歷經兩百年風雨,早就吏治敗壞,官兵殺良冒功之舉層出不窮。
以至於朝廷還專門規定:“海上報捷時需詳加勘驗,頂心腮門無發及皮肉緊縮者方為真倭。”以免官兵用百姓的人頭充數。
官兵和海盜在百姓眼中全都萬分兇惡。
他們這些海上討生活的疍民即使遇到海盜,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指望官府和官兵,早已習慣性將互市派盟主靖海王視作英雄。
“這”
王澄本來還以為他有什麼妙計可以退敵,看到這面再熟悉不過的五峰旗,只感覺眼前發黑,脫口而出道:“你們這次出海打漁,是不是至少在外面漂了四天沒有回港啊?”
聽到這話,張武張文紛紛面露驚異:“聽說儒家的公羊法擅長讖緯之術,富貴兄弟你這也太神了!
我們五天前出海打漁,中間遇上了大風,在一個島子上躲了兩天,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回港了。”
王澄暗道果然如此。
朝廷為了儘快拿他們父子送王船填海眼,走了加急程式,根本沒有管出海之人的死活,反正在他們看來出海的那些人都是刁民匪類。
也導致這條漁船【張福順號】不僅差點被邪祟帶走,還渾然不知靖海王耗費多年心血建立起來的東海秩序已經轟然崩塌,五峰旗也變成了一塊破布。
‘父親去位之後,東海大亂比我想象中來的更快!’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從招安誘殺到送王船,前後也不過短短几天,傳信都需要不少時間,帆船區區幾節的航速趕路都是大問題。
這群喪家之犬就算不怕五峰旗,又怎麼可能反應這麼快?就像是當初根本就沒有逃離大昭沿海”
沒等他繼續想下去,那艘已經看到五峰旗的海盜船,不僅沒有減速退讓的意思,反而亮出了船上的火器。
兩門千斤佛郎機,四門碗口銃,還有若干看起來做工有些粗糙的鳥銃。
在弗朗機人口中這玩意兒叫“火繩槍”,在瀛洲六十六國則叫“鐵炮”,都是同一種東西。
轟隆隆!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雷鳴炸響,漁船旁邊接連騰起白色的水柱。
一群沒見過大場面的艄工個個嚇得渾身發抖,趴在甲板上不敢冒頭。
“他們怎麼不怕五峰旗?!”
“救命,不要殺我!”
但在王澄看來,這玩意兒的威懾力遠遠大於攻擊力。做軍火走私起家的老父親曾經跟他說過,就算大昭王朝目前口徑最大的紅夷大炮充其量也就相當於弗朗機人的18磅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