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予聽聞此言,當即免冠頓首,以額觸地,胸腔劇烈起伏後,緩緩開口道:“君上謬讚,叔父常言,‘匠作,國之脊骨也’,予承家族蔭庇,得掌兵作,日夜不敢稍怠,唯恐負於君上重託,族眾期許。”
“今能得君上認可,予肝腦塗地,亦無憾了。”
呂尚目色微暖,抬手虛扶百里予起身,朗聲道:“卿的忠勤,我已經看到了,”
“百里氏自文叔開國以來,便是累世忠良,與國同休,為歷代國君心腹股肱。前有你叔父百里明為左輔,於國披肝瀝膽,今又有你克紹箕裘,足見百里氏家風清正,代代都有棟樑之材。”
“且看日後,卿不負我,我不負卿!”
如今的許國四輔,伍文和、呂衝、百里明、逢伯陵,除呂衝本身就是呂氏公室,伍文和是出身荊州之外,百里明、逢伯陵都是於與國同休的卿族。
百里予沉聲道:“君上如此謬讚,臣愧不敢當,”
呂尚伸目光灼灼的望向兵作坊,看著坊內熊熊燃燒的熔爐,沉聲道:“有卿等忠勇之臣,何愁許國不興?”
說著,呂尚又抬手輕拍百里予肩頭,轉身走向坊門。
此時的晨霧,不知為何已薄了幾分,金紅日光穿透霧靄,百里予捧著新鑄的青銅戈送至門前。
在呂尚臨上車時,百里予沉聲道:“臣,恭送君上,”
在百里予的目送下,呂尚登上車駕,青銅軺車啟動,車輪碾過作坊外碎石路,發出細碎聲響。
呂尚掀開輿簾回望,能見到百里予仍立在坊門前,身影被爐火映得通紅。
車輿兩側的青銅鸞鈴,隨著車輪顛簸響顫,晨光穿過晨霧,將許都街巷鍍上一層薄金,道旁夯土高牆間,隱約升起人間煙火氣。
當呂尚回到宮中時,晨光已漫過朱漆宮牆,呂尚緩步走入正殿,廊下懸著的青銅雁魚燈還未撤去,燈油的餘煙混著案頭竹簡的墨香,在宮室間縈繞。
“左輔百里明、右弼逢伯陵,可在偏殿候著?”
進到正殿,呂尚坐在主位上,翻閱著案上的木簡,隨口問道。
在正殿侍候的宮人,低聲道:“回君上,已候了半個時辰,”
呂尚叩了叩案角,道:“宣百里明、逢伯陵覲見,”
宮人領命後,少頃,廊下傳來環佩叮咚之聲。
左輔百里明與右弼逢伯陵聯袂而入,二人皆著玄色朝服,腰間的玉珏隨步輕晃。
“臣等參見君上,”二人同時揖拜,額頭觸地。
呂尚擱下木簡,抬手示意:“百里卿、逢卿免禮,近前說話,”
逢伯陵直起身子,率先開口:“君上,今晨斥候來報,四國聯軍雖退,但南燕、鄂二國在邊境增築壁壘,杞、尹之軍亦未完全撤離,仍有再犯我國土之意。”
“意料之中,”
呂尚淡淡道:“不將他們徹底打服,把他們的氣焰滅了,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傳孤令,著庶長公子衝總領邊境防務,沿邊境二十里設一哨卡,凡見異動,直接報至許都。”
“諾,”
左輔百里明、右弼逢伯陵應道。
“坐吧,”呂尚抬手虛壓,示意二人起身落座。廊下青銅雁魚燈的燭火仍在搖曳,與簷角漏下的晨光交織成一片暖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