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淵中水流湍鳴,一個佝僂老者顫顫巍巍的向前稽首。
“哎,”
前方沉寂許久後,洞淵深處終傳來一聲嘆息。
“已是敗國喪家之妖,哪裡還敢稱什麼太子啊!”
“不,太子,”
佝僂身影聞言,咬著牙道:“一日為太子,您就永遠是太子。太子殿下,難道您忘了淮水的故舊臣屬了嗎?難道您忘了君上被囚龜山之恨了嗎?難道您忘了您那兩位兄長的血仇了嗎?”
“我,當然沒忘!”
昏暗的洞淵中,一頭白首長鬐,雪牙金爪,形若猿猴的大妖,冷哼道。
佝僂老者恨聲道:“既然您沒忘這國仇家恨,那您就該去向夏后氏討還這筆血債。夏后氏讓您亡國破家,您就該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讓他夏后氏也嚐嚐這社稷傾覆,江山敗亡之痛。”
“夏后氏,”
白猿幽幽道:“如果,我沒有復仇之心,又何必在這個時候,來趟北海這灘渾水啊!”
“只嘆我現在勢單力薄,只能搞些無關痛癢的小動作,來噁心夏后氏,卻難動其根本。”
白猿亦就是無支祁三太子奔雲,他又何嘗不恨夏后氏。只是如今的奔雲,早已不是當年的淮水三太子了,就是想要報仇,也是有心無力。
就是如此,奔雲也沒放棄搞事,夏后氏天命傳承七代,每代新舊交替時,奔雲都會伺機攪風攪雨。只能說夏后氏氣運尚存,奔雲次次皆功敗垂成,有兩次差點被夏后氏察覺,若非奔雲神通廣大,脫身及時,沒被抓個正著,只怕他現在已經在龜山和老父無支祁做伴了。
佝僂老者低聲道:“殿下,眼下有個天賜的機會,不僅能向夏后氏復仇,更能重建淮水水國,就看您願不願爭取了。”
聽其如此言語,奔雲意味深長的看了佝僂身影一眼,道:“機會?什麼機會?”
佝僂老者直接道:“北海幽都之主,早聞殿下法力高強,勇冠四瀆,為水國棟樑,妖中俊傑,故欲招殿下為婿,傳承幽都基業。”
“殿下,此天賜良機也,您只要娶了幽都小主,就能借北海幽國之力,召淮水舊部,進可向夏后氏復仇雪恨,退也可謀求重建淮水水國。”
“北海幽國?”
奔雲冷笑了一聲,道:“我倒是忘了,你已經不是淮水左史,而是北海幽國相了。”
“怎麼,這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這以淮水舊臣自居的佝僂老者,赫然是北海幽國一妖之下萬妖之上的國相。
誰能想到,堂堂的北海幽國相,竟是無支祁黨羽,淮水一系的死忠。
幽國相再度稽首,言辭懇切道:“老臣世受淮水君之大恩,生為淮水之妖,死亦要做淮水之鬼。當年大戰,老臣被天神所傷,僥倖脫身,流亡海外,後棲身幽國,不敢奢求什麼富貴,只期留待有用之身,為我淮水水國出一份力。”
“殿下,這確實是千載難逢之機,幽侯僅有一女及笄未聘,殿下若娶了此女,就有了繼承國祚的名分,再有老臣從旁輔佐,必可盡奪幽國基業。”
“殿下,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鑑,太一可鑑!”
奔雲冷冷的看著幽國相,突然道:“我說幽侯怎能看破我的行藏,原來是你這老匹夫早有成算。”
奔雲家傳的變化之術,乃是上乘的胎化易形法門。
與尋常蜃幻之術不同,胎化易形之後變什麼就是什麼,變鳥獸魚蟲就是鳥獸魚蟲,變草木竹石就是草木竹石,不識胎化易形之妙的人,是無論如何都看不破的。
奔雲也是憑著這變化神通,幾次逃脫夏后氏追剿。
“正是老臣向幽侯告破殿下行藏,不如此,殿下如何娶幽都小主?”
幽國相坦言道:“殿下,先前北海墜星,您雖在這從極之淵,想來也是知道是誰的手筆。如今天下的形勢,您比老臣更清楚,都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這北海註定是您龍興之地啊!”
“龍興之地,”
奔雲本就是無支祁與龍女所生的魔怪,半猿半龍,說是龍興也無不可。
北海七十二妖國雖被帝杼夏,一式移星換斗抹殺半數以上,但歷代根基尤在,正是現成的基業。只要奔雲肯下心思,勵精圖治,召集舊眾,完全可以藉著北海幽國這個基本盤,一統北海七十二妖國。
屆時,奔雲割據北海,坐擁百萬妖眾,大勢將成。若是再推翻龜山,救出被鎮壓的無支祁,得到老父親全力支援,除非是無支祁的命中剋星夏禹下界,不然人間諸侯絕難與之相抗。
如此,大業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