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說,”
伍文和顯然是知道呂尚所指為何,正因知道,他也有些懷疑這背後的干係,或許北海的背後,真有某些大族的影子。
伍文和太清楚那些大族的手段了,他們視九州為紋枰,萬邦為棋子,為了王天下,他們什麼都能做的出來。當初的高辛氏、陶唐氏、有虞氏、夏后氏如此,以後的其他氏族亦會如此。
“不管北海背後,究竟有沒有人做推手,這灘渾水都不是我許國能趟的。”
這便是小邦的無奈,雖然許國這個小邦,位列君伯,坐擁六旅之甲,得享千里山河,但與那些大國相比,許國在國力上還是略顯單薄。
畢竟,許國只傳承了十五代,其間還有四代亂政,國家動盪,公室互相攻伐,直到第十四代許伯杵時,才結束了這亂象。但四代亂政的遺毒,至今還讓國人為之憂懼。
有識之士都知道,許國已經經不起任何動盪了,四代亂政前的許國,有十旅之銳士,如今的許國,僅有六旅之甲。虛弱的許國,亟需休養生息,恢復元氣,而不是參與大國間的角逐。
“就怕,夏后氏再發帝詔,到時,就沒轉圜餘地了。”
伍文和憂心忡忡道:“天命終究是已歸於夏后氏,我等邦國縱然有心稽遲,可明面上依舊要尊奉天子聖明,除非不顧天命,豎起反旗,與萬邦為敵,不然帝詔當前,實容不得我等背逆。”
“那就等他再發帝詔時再說,”
呂尚道:“如果帝丘再發帝詔,那就說明北海的局勢,要比咱們想象的還要惡劣十倍百倍。也許北海之亂,只是個開始,以後的天下,會越來越亂!”
夏后氏自帝禹王天下後,經帝啟、帝太康、帝仲康、帝相、帝少康、帝杼夏,共傳七代。
這七代天子,亦並非都是聖君明主,太康失國,就發生在夏后氏第三代天子的身上。雖又復國,但夏后氏的天下,在帝太康、帝仲康時已經失去了諸侯敬畏,根基開始不穩。後有少康中興,再度穩固了夏后氏權威,延續了夏后氏的天命。
帝少康之後就是當今天子帝杼夏,帝杼夏繼成夏后氏天下後,曾親征諸夷,降服畎夷、於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威懾萬邦,被九夷之眾稱為驕陽天子。
年輕時的帝杼夏確實當得起驕陽天子的尊號,他真的如大日驕陽一般,普照九州兆億生民。
先君許伯杵在時,就喜歡與兒子們講述帝杼夏的故事,對帝杼夏這個夏后氏天子,許伯杵是敬了一輩子,又怕了一輩子。如果許伯杵未崩,面對夏后氏的帝詔,很難說有多少勇氣說不,帝杼夏對許伯杵那一代人的威懾力太大了。
哪怕現在的帝杼夏已是蒼蒼暮年,帝威十不存一,天下諸侯亦不敢不敬,不能不畏。呂尚先前說帝杼夏已不能如年輕時一樣號令諸侯了,這固然是實情,但帝杼夏之名仍如金烏一般耀眼光輝,璀璨奪目。
帝杼夏一日不死,就無人敢悖逆夏后氏天命!
伍文和躊躇了一下,道:“老臣也覺得這是大亂的先兆,”
“當初先君在時,就有九夷之亂,帝杼夏那時已露老態,精力衰竭,無力親征夷患,於是任命百揆子期平亂。九夷之亂持續七年,極大動搖了夏后氏的根基,為平九夷之亂,夏后氏幾次徵天下之兵,傷亡極重,萬邦都有不少怨氣。”
百揆者,總攝百官,天下之相也!
“如今九夷之亂剛過,又有北海妖亂,前鑑未遠,這次北海妖亂,又要多少年才能平定?就算是北海妖亂被迅速平定了,焉知北海之後,會不會又有反叛?”
呂尚道:“我不管這天下亂不亂,反正我許國的江山社稷不能亂。以後每年國庫都會撥出六成錢糧,作為整固武備之用,我們要築關、積糧,練兵,六旅之甲還是太少了,最好能恢復到當年的十旅建制。”
“十旅,”
伍文和輕聲道:“會不會,太吃力了些?”
山海大荒,能稱甲士者,皆是煅骨有成,披甲執銳之輩。
這些人本身武力極強,又有重甲在身,幾乎就是殺戮機器,非甲士者百餘不能傷其分毫。
如此勇健之士,所耗費錢糧,簡直如山似海。
呂尚要在短時間內編練出四旅甲士,以許國國力不是不能做到,只是許國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時不我予啊,我總覺得北海只是一個開始,以後的天下,或許會比現在更亂。”
呂尚若有所思,道:“不趁著現在還有精力整頓兵備,真等到烽煙四起,天下大亂的時候,咱們就是想安心練兵擴軍,也要看看咱們這些個友鄰給不給機會。”
呂尚知道伍文和的言外之意,陡然增編四旅甲士,國庫養起來會很吃力。
只是呂尚一點都不擔心養不起,他就認準一個道理,亂世,兵強馬壯者為贏家,贏家通吃。
刺骨一點的說法是,鄰國屯糧我屯兵,鄰國就是我糧倉!在與呂尚徹夜長談後,伍文和懷著忐忑的心,走出宮室。
竹蓆上的呂尚,目送伍文和背影漸漸遠去,直到這個老臣身影逐漸模糊不清,他才收回目光。
“帝敕,”
呂尚徐徐伸手,掌心處靜靜躺著枚獸首印鈕。許伯印在手的呂尚,只感覺自身無比的強大,磅礴的天地精氣自四面八方灌注入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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