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站在金縷苑門前。
陳戟還有一些恍惚。
脂粉氣息撲面,絲竹吟唱聲不絕於耳,還有此前從未聽見過的軟語低呼。
“小郎君,何不進來快活呀?”
……
陳戟深呼口氣,人活兩世,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一是囊中羞澀,二是不喜歡。
當然,後者的原因多一些。
所以此刻站在門口仍有幾分忐忑和猶豫。
不知道自己攜帶的三十兩,哦,現在是二十九兩七錢四十六個銅板。
吃飯花去了一些,因為問話,還給了小二幾個銅板做賞錢。
也不知道剩的這些銀錢夠不夠。
聽說古代喝花酒的費用不低,曾經背過的詩詞中也多是一擲千金的豪爽。
自己這二十多兩銀子,倒是顯得寒酸了些。
“小郎君如何站著不進來看看,難道姑娘們還會吃了你不成?”
門前濃妝婦人又調笑著招攬道。
眉間花鈿嫩額黃,香腮似雪染春芳。
雖然眼角已延伸出魚尾紋,可也辨別得出曾經也是極美的女子。
站在門口卻不進門,還讓金縷苑的人兩次詢問,陳戟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於是堅定心思。
自己來此是為了除妖捉鬼,並不是為了快活。
何況還有希雲道長與白姑娘跟著,自然也沒有什麼別的快活。
便找藉口進去看看,找找妖鬼的蹤跡,找不到再說別的。
陳戟想著,看向濃妝婦人。
“我是來請兩位道長吃酒的,麻煩替我們安排一份席面,十……五兩銀子的就好。”
婦人這才注意到陳戟身後的兩位道長。
一位看著仙風道骨些,另一位則是有些街上算命先生的樣子。
還有這年輕俊朗的,竟也是個道士。
卻也沒有輕視他們。
行走江湖久了,都知道僧道婦不好惹,何況眼前還是三個道士。
便同陳戟確認。
“只是吃酒嗎?”
“不然還能做什麼?”
“往常也有道人來本苑,會叫上幾位姑娘相伴。”
“那我們便不必了。”
“沒想到幾位是正經修行的道人,倒是妾身唐突了。”
“不過等下也會有姑娘們在臺上演出,一樣可看。”
婦人道個萬福,請三人進門,吩咐小廝帶去雅座。
“在大廳就好。”
白姑娘開口道。
婦人看向陳戟,遞來詢問的眼神。
陳戟知道白姑娘的意思,若是雅座和廂房,便看不到人,倒是不好分辨妖鬼身份,於是點頭。
“便安排在大廳罷。”
“那為三位道長找個好位置。”
婦人便吩咐道。
大廳的位置有許多,好壞差距卻不小。
若是真是有本事的人,坐了不好的位置因此交惡,也沒有必要。
左右不是什麼大事,便做個順水人情。
等陳戟他們入座。
也覺得這位置確實不錯,沒有柱子遮擋視線,距離別的桌子也有些距離,算是安靜。
“等下表演,若是道長有喜歡的,也可打賞些銀子,晚些時候可以單獨演出。”
小廝話中有些暗示。
卻也只說到這裡,再問過喝什麼茶水,菜有什麼忌口,便不多說一句,徑去安排席面茶水。
沒過片刻便先送來幾盤冷碟瓜果之類的零嘴。
“沒想到先生對人間花事如此熟悉,竟是失魂都沒有忘記。”
白姑娘剝開花生調侃道。
陳戟乾咳著掩飾尷尬,卻在看到希雲道長時眼前一亮。
“是道長與我說的。”
“我何時與你說過這些!”
希雲道長瞪圓了眼,剝花生的動作都停滯片刻。
“便是那日啊,你說當年也在此地風流過……”
白姑娘便看向希雲道長。
希雲道長啞口無言,半晌嘆一口氣。
“貧道哪裡是如此意思……罷了,陳道友你還是莫要說話了,貧道可打不過狐前輩。”
“我又如何會欺負你?”
白姑娘扭過頭,悠悠開口,卻是不再問陳戟如何知道這裡的事情。
陳戟又想到什麼,這才詢問起白姑娘如何知道畫皮鬼在這裡,卻又不知道是哪一個人的?“用了術法追蹤到這裡的,只是畫皮鬼道行不低,還去過許多地方,確認之後才知道是在這裡,再近了便容易驚到,所以親自來看。”
陳戟頷首,明白自己想的不錯。
果然是要親眼見到才知道哪個是真的畫皮鬼。
就是不知道白姑娘要如何辨別。
不過這個不需再問,見到認得出就行了。
恰好臺上傳來響動。
陳戟循聲望去,已有手持絲扇身著薄紗的姑娘赤足踏上臺,腳腕與手腕都繫著鈴鐺,行動間叮噹作響。
絲竹聲動,鼓點悠揚,可臺下竟是看不見敲鼓的樂師,著實神奇。
“鼓在地毯下方。”
白姑娘一眼掃過,緩緩開口。
陳戟愣了片刻,再看赤足落地,耳中聽到聲音,才明白白姑娘說的意思。
更加感慨金縷苑果然不愧是能夠開幾十年的花樓,著實下了功夫。
誰能想到,臺上如雲的毯子下方竟然還放著張鼓。
“金縷苑中赤足輕,銀鈴纏腕步生聲……果然好舞!”
一曲終了。
陳戟耳邊傳來唸詩聲。
側目看去,卻是不知道哪裡的儒生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狎笑。
便收回視線,看向白姑娘,神色嚴肅。
他用望氣術看過。
眼前這個姑娘身上氣息確實濁了些,人氣、鬼氣混雜,很可疑。
“是她。”
白姑娘頷首,肯定了陳戟的觀察,正要說什麼,下一位姑娘登臺。
跳的是胡旋舞。
與方才不一樣的風格,一樣的好看,身上氣息卻也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