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峰,居真殿前。
恆光異動,許玄有些察覺,並不表露在外,他含笑相迎,讓劉霄聞領著這位空劍門的嫡傳入了待客的偏殿。
“師父,是啟溫,左河默的大弟子。”
劉霄溫先行一步,同許玄稟報了來客身份,他少時在地宮中歷練,和這位來訪的空劍門嫡傳有過一面之緣。
許玄不多言,入了殿中,靜靜坐在主位,讓啟溫入了客座,劉霄聞則在一旁候著。
已至黃昏,夜色將起。
啟溫著一身銀灰道袍,衣袖上繪著繁複的星紋,他長得端正,劍眉星目間生出一股凜然的正氣,舉止利落,顯出豪邁的氣魄。
“見過觀主,在下空劍門啟溫,奉掌門之命特來拜見貴觀。”
啟溫先上前見禮,其聲清亮,若敲冰戛玉。
“不必多禮,左掌門素有俠名,我亦敬服,可惜先前未有聯絡,本該是我遣人前去拜見,不想啟溫你先來了。”
許玄一邊笑著回道,一邊觀察著座下青年的修為,暗暗和自家弟子比較。
‘煉氣二重,根基不錯,但較霄聞年長二三歲,霄聞得了篆文,日後當能漸漸超越。’
啟溫卻不知許玄在想何事,似乎有些躊躇,畢竟兩家雖然有些淵源,但空劍門之前都未曾有交好大赤觀意思,多有些劃清界限的意味。
上次地宮開啟,左河默上來搭話,許玄也有些驚奇,畢竟就是溫扶風悟出劍意,這家都未有什麼動靜。
‘恐怕也是得了大月光寺的提點,這時想著來通氣了。’
許玄暗暗分析了局勢,自然明白左河默為何遣人過來,但他二人之間可不是什麼同舟共濟的關係,而是一人死,一人生。
啟溫似是下定決心,看了一旁的劉霄聞一眼,沉聲說道:
“前輩,在下此次前來,是想著再續兩門祖上之誼。”
許玄面有疑色,不知這空劍門有何意,並不接話,反問道:“啟溫說兩門祖上有些情誼,這事我亦聽聞,只是一場妖災,我門中典籍損毀不少,不解這些舊事,可否說詳細些?”
趁著這時間,許玄還想多問些關竅,啟溫顯得有些為難,環視四周,低低說道:
“關於此事,我門中記載亦缺失不少,只知蜀初興時,得了家仙宗扶持,派了兩位真人出世,建了大赤和空劍。
“那時兩門中還各有紫府坐鎮,大赤修【丙火】,為王驅策,空劍修【宙辰】,坐鎮天關。若是細細算來,當是大赤更為正統,得了上宗傳下的功法和劍訣,聽聞都是六品,成就的仙基神妙頗多。”
“這便是兩門祖上淵源,如今各家功法和秘術都失傳諸多,恐怕許觀主也無什麼訊息。”
許玄聞言,忙順著說道:
“自然如此,莫說什麼六品功法和劍訣,我門中真傳的四品功法《天火恆光經》都毀去大半,常人修行不得。”
他忙著撇清關係,道些苦楚,談些不易,而後有些好奇,低低問道:“不知那功法有何神妙,竟還牽扯起道統尊卑來。”
啟溫面上有些難言之色,為了拉進關係,仍是繼續說道:
“聽聞這功法成就的仙基有些獨特,不屬五德,避走雷霆,親和三巫,位平九炁,需要劍意才能成就,是真正的仙家妙法。”
‘需要劍意才能成就,還要在築基前,有幾人能修成?’
許玄心中微動,卻想起一人來。
他的師父,衝陽道人溫扶風,煉氣九重時成就的劍意,門中數百年來都未有人成就劍意,更別論在煉氣時。
“原來如此,還真是神異,劍氣還有些記載,劍意卻只能自悟,數百年都難見。”
許玄聲音有些恍惚,心中不禁升起些想法,有些感慨。
‘若是這傳承未絕,門中有真人坐鎮,讓師父成就這道仙基,我門怎會困於此地,淪為棋子。’
座下的啟溫不敢再多言,話鋒一轉,沉聲道:“前輩自然也看得清楚,時日將近,原上恐生變故,青巍也難以獨善其身,兩家互相通氣,也好應對之後變化。”
若是原上其他勢力來訪,提出結盟,許玄恐怕就答應了,但是對方是空劍門,都被巫荒的天毒山看著,他唯恐生變。
“這自然是好事,但如今局勢複雜,這事可放在築基後詳談。”
許玄並未直接拒絕,而是想著先緩緩,畢竟按照淨言的說法,煉氣九重那邊就將動手,至少要到築基後局勢才算明朗。
座下啟溫微微凝神,取出一封密信,以火漆封著,呈了上來,沉聲道:“還請前輩看過我師的這封信再說。”
一旁的劉霄聞接過密信,遞了上來,許玄拆開,細細看了,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
“各安天命,且為後人謀。”
“巫者擇一取用,無論誰生,都當看顧兩門,護佑傳承。”
許玄會意,指尖一道雷光升起,將這封密信毀去,神色凝重,低低說道:“左掌門的意思,我已明瞭,這件事可先定下,若想真正結盟,恐怕還要到兩家都有築基坐鎮的時候。”
啟溫神色稍稍放鬆幾分,顯然對這結果已是滿意,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來:“七年之後,我門將開【登辰劍會】,試劍較藝,觀主若是有意,可遣煉氣功成的門人來入會,貴觀可派兩人前來。”
啟溫頓了頓,繼續解釋道:“只是互相切磋,以精進劍術,若是勝出,可入我門中的劍池洗髓,雖不如那福炁靈泉,但對修行劍道有些獨到裨益。”
‘劍池洗髓?’
空劍門的這口劍池許玄可是聽師父講過,對修行劍道有些作用,但也只對劍勢到劍元一境有些好處,對修成劍氣就無用了。
‘說起來,霄聞正好處於瓶頸,困於劍勢多年,遲遲悟不出劍元。’
若是修劍的資質,門中除了許玄,當屬溫思安,只是她之前志不在此,有些心灰意冷,如今再撿起劍道,劍元在望。
大赤觀以劍聞名,許玄自然傾心教導,他暗中看過,竟然是柳行芳在此道資質最好,勝出霄聞和法言幾分。
‘柳家的血統,當真是好,柳秋辭修為手段也都是上乘。’
感嘆幾分,許玄覺得這事有不少益處,殺妖雖也算曆練,但還是同人鬥法切磋進步得快,若是能得洗髓的機會最好,不成也能開闊眼界,多結識些人。
“啟溫說的事,我亦有聽聞,自然是極好之事,到時我必遣弟子去拜訪,共赴盛會。”
許玄笑著應了,讓座下的啟溫面色輕鬆不少。
定下之後聯絡之事,啟溫正欲告辭,忽地想起一事,笑著取下背後的法劍,恭聲道:“還請觀主取出貴觀的【恆光】,同我門的這柄【辰河】相會,以為見證。”
許玄這才看清對方揹著的辰河法劍,為一八方古劍,其色為玄黑,上刻疏星淡月,銀漢迢迢,觀之,許玄氣海在【上啟明光】所化的星辰寶珠有些震動。
另一處劉霄聞領命,將恆光請出,許玄御氣召來,見這柄祖傳的法劍已生出幾分異象。
赤明之氣流轉,恆光劍身若明鏡,其上的道道雲紋間浮現出一金陽,赤火熊熊而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