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柔又驚又怕的眼神之下，裴恩澤無所謂地攤攤手，“至於，你口中的……後手。”說到‘後手’兩個字時，裴恩澤特地咬字咬得重了些，將輕蔑之意表達的明明白白。
“所有與福星城有聯絡的事，都是裴言一個人做的，與天族無關，出了事，他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當。至於我，發現了裴言的所作所為後，便第一時間讓他付出了該有的代價，為那些被囚的魂魄討了公道。”裴恩澤頓了頓，嗓音中帶著笑，“說到底，囚在福星城地下的那些魂不過是些人族，你也清楚人族在三界中是什麼地位，我稍微給他們些補償，在三界眾生眼中，這件事便了了。天族的地位與實力擺在這裡，其他生靈，很難因為這麼件小事，來觸天族的黴頭。”
看著裴恩澤胸有成竹的模樣，福柔將他這些話信了大半，頓時倍感無力，險些站不住。
福珠扶住福柔晃動的身子，急切道：“母親！你沒事吧。”
福柔好不容易才站定，她死死地盯著裴恩澤，腦海中不停地迴盪著那句‘讓他付出了該有的代價’，“你！你！”福柔咬緊牙齒，指向裴恩澤的手更是青筋鼓脹，顯然是氣到了極致，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你竟然敢弒父！”
裴恩澤眉梢輕抬，一臉淡然道：“所以呢？”
“你……”福柔沒想到裴恩澤能如此冷漠，彷彿討論的不是他父親的生死，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福柔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有些看不清你了，殿下。”
裴恩澤依舊臉色淡淡，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福柔接著說下去。
福柔臉色隱晦不明，沉聲道：“我本以為，你來福星城為地下的困魂鳴不平，是一個有情有義的良善之輩，可沒想到，你竟連弒父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老實說，縱然我曾親手剝下一個活人的皮，此刻面對你，也難免被你的心狠手辣所震驚。”
大概是從出生以來，福柔頭一次如此清醒，此刻的她清楚的知道，今日福星城大抵難逃一劫，一個連培養他成長的父親都能親手殺死的惡魔，又怎麼可能突發善心放過福星城。
福柔無比絕望，她沒想到福星城竟要亡在自己手上。
“心狠手辣？”裴恩澤‘嘖’了一聲，正色道：“該震驚的，應該是我才對，不是嗎？真沒想到，這個詞是從你嘴裡聽到的。不過，既然是用來形容我的，我就權當是誇獎了。”
“唉。”嘲諷到一半，裴恩澤突然嘆了口氣。
福柔不明白裴恩澤為何突然嘆氣，明明在裴恩澤面前，她才是那個砧板上的魚肉，他想如何宰割便能如何宰割。
“有你們這樣的手下，裴言到底為何覺得自己能成功？”裴恩澤面色平靜地說出了那句從入福星城起，他就在心中想了上千次的話，“從一開始，他就註定失敗。”
“可……他是你的父親！是他陪你長大。”福柔看出裴恩澤平靜外表下，隱隱約約藏著的一絲悲傷，於是換了種方式，企圖喚起裴恩澤心中的親情，“他用的的方式雖然極端了些，可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天族，他在世時，受人尊敬，若他死後被三界唾棄，又將是何等的悲涼。”
聞言，裴恩澤微微垂眸，傲人的睫毛將他的視線擋住了大半，讓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見裴恩澤沉默，福柔悄悄推了推福珠。
接收到訊號的福珠立馬心領神會，“殿下……”福珠咬著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沒有做過那些事。”
“哦？哪些事？”
裴恩澤靜靜地等著福珠的答覆，沒有太多動作，可透過那雙此刻映著自己身影的眸子，福珠心中卻隱隱感覺到裴恩澤已經將自己給看了個透徹。
福珠深吸一口氣，橫豎面前擺著的都是條死路，還不如豁出去搏一把，說不定還能為自己搏出幾分生機。
一番盤算後，福珠硬著頭皮出聲，“剝皮的事，還有囚魂的事。”福珠頓了頓，接著道：“一如當初天君選擇瞞著殿下福星城的事，我母親也從不讓我插手這些事。”
“我想……”福珠微微抬眸，帶著水光的眼神朝著裴恩澤投去，“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無論天君做了什麼，他總歸和我母親一樣，是在為我們考慮。”
“是嗎？”裴恩澤的表情似有鬆動。
“我理解殿下是良善之人，所以才會在知道了福星城內發生的事之後，選擇站出來為那些被囚的魂討個公道，可殿下想過沒有？”福珠的眼尾變得微紅，聲音更是委屈得不行，“我也是無辜的。”
“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福珠說著說著，竟真的流下了眼淚，“殿下可憐那些被囚在金礦中的魂，那我呢？我又何嘗不是被困在福星城中呢？”
福珠連聲音都在顫抖，質問道：“我從出生起，便被困在福星城中，從未看過外面的世界，殿下要屠城，可我什麼都沒做過，難道我就該死嗎？”
“可你並不無辜，不是嗎？”在這小小的書房之中，裴恩澤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金光閃閃的，“你既然享受了福星城的一切，又有什麼資格談無辜呢？”
“何況……”裴恩澤面帶嘲弄，“你身上到底有沒有沾過血，我難道會看不出來？”
“我……沒有……不是……”福珠不停地轉著眼珠子，試圖想出個對策，可頂著裴恩澤看透一切的目光，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我……”
“你究竟想說什麼？”裴恩澤餘光掃了掃身後的窗戶，一個黑影正若隱若現，若看得仔細些，只怕連那人耳朵的輪廓都能看個一清二楚，這實在讓裴恩澤有幾分無語，再次確認了這麼多年以來福星城能不被三界察覺，只怕靠的不是實力，而是運氣。
想到偷聽了這麼久，也該讓人出來了，裴恩澤眉眼間多了些不耐煩，“既然連話都說不清楚，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我沒做過！”裴恩澤話才說完，下一瞬便如他意料之中的，一個新鮮的女聲響起，“我手上從未沾染過人的鮮血，沒有剝過人皮，更沒囚過魂！”
梔意衝進房中，張開雙臂，將福柔和福珠一同護在身後，正面對上了裴恩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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