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大亮。
灰霧潮汐逐漸退去。
陳黃皮默默的看著那絲絲縷縷的灰霧逐漸升至天上,心中有種無法言喻的茫然。
就在一刻鐘前。
他在那仙人屍體的記憶裡不停回溯過去。
想要研究出那帶走狐狸山神的窟窿究竟是什麼來頭。
可冷不丁的。
那窟窿消失了。
連帶著這記憶裡的狐狸山神也是如此。
以至於,陳黃皮想的,等他成了真仙,能在時間長河中上下游走,去追溯這段過去的打算徹地不成立。
找都不知道怎麼找。
就好似那窟窿的主人怕了他,趕忙抹去了於自身有關的所有痕跡。
眼下,也只能用狐狸山神福大命大這套說辭來搪塞自己了。
“走吧,等到了舊州再說。”
陳黃皮跳到了金角銀角的背上,面無表情的說道:“那些修士說,太歲教就在舊州,等到了太歲教,我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樣。”
“黃皮爹,太歲教會歡迎我們嗎?”
“會的,一定會的。”
“師父說過,普天之下,有三個人我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大伯,陰天子,還有太歲教的教主。”
“若是太歲教也不認我,那這大乾仙朝還是我的大乾仙朝嗎?”
金角銀角懵懵懂懂的點頭。
它們向著馮老那幫修士的方向飛遁了過去。
這對兄弟倆的速度極快。
而且記住對方的氣息,就絕不會被甩開。
至於陳黃皮,他則捏著那個上品葫蘆把玩了起來。
這玩意確實威力非同小可。
不過,對陳黃皮而言用處不大。
哪怕,這上品葫蘆其實真要論威能,論作用,其實比洞虛神劍還要利害許多也是一樣。
嗡……
洞虛神劍憑空出現,環繞在陳黃皮左右。
陳黃皮的心情有所好轉。
他摸了摸洞虛神劍其劍身上的那些坑坑窪窪的小點,心疼的道:“別擔心,我不會嫌棄你的,這葫蘆縱有千好萬好,也不比不上你半點。”
作為陳黃皮一開始就確定的脾廟主神。
雖說脾廟如今還未鑄就完成。
但也該提前做打算了。
洞虛神劍除了那劍影以外,算起來底子真的很差。
劫眼的實力連那邪劍竹影都比不上。
二者相融做劍身。
洞虛的軀殼到如今,其威能之展現,大都是陳黃皮的劍道精妙帶來的。
“我要把你再重煉一次。”
“就用這上品葫蘆做底子。”
陳黃皮咬牙道:“洞虛啊洞虛,你可要爭點氣,最好有一天能追上師父的洞真。”
洞虛神劍的劍鳴聲變得非常激昂。
它是有靈的。
只是誕生的時間太短了。
達不到那種能口吐人言的程度。
它的意識也相當稚嫩。
陳黃皮說什麼,它就信什麼,完全不考慮洞真那是正兒八經的近乎於道。
外加後來跟著師父那麼多年。
單論殺伐之力,就是淨仙觀的九大重寶裡也沒有能和它相提並論的。
陳黃皮卻有自信。
師父很厲害,但自己以後肯定會比師父更強大。
那洞虛,自然也有超越洞真的可能。
雖說一開始的時候。
陳黃皮想的是沒有洞真,有個洞虛耍耍也挺威風。
可時至今日,他倒是越來越喜歡洞虛了。
畢竟,這是因他而生的劍。
除了那有可能在自身降世以後才會形成的伴生至寶。
洞虛,就是最契合、也是目前唯一能承載陳黃皮劍道的法劍。
……
時間一晃而過。
七天以後。
馮老吞下一枚記載著通往舊州道路的丹丸。
服下以後,他腦海中湧現出諸多資訊。
“方向沒錯。”
馮老扭頭對隊伍裡的眾人說道:“咱們這次被迫繞行,雖說走的是新的路線,但卻比原本的那條路要更快。”
“頂多三日,咱們就能抵達舊州。”
說到這的時候,馮老心有餘悸。
前往舊州的道路是一代人一代人摸索出來的路線。
之所以是摸索。
是因為灰霧潮汐經常會莫名其妙的聚集在一處,越聚越多,就像是河壩中的水流,等到一個臨界點就會爆發。
到時候,天塌地陷,地勢改變都只是尋常。
因此就得繞行換路。
每一次繞行,尋找新的道路都是一場豪賭。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更可怕的東西。
前不久他們便是在白天遇到了聚集在一起的灰霧潮汐。
危險,極度的危險。
或許裡面還有真仙化作的邪異。
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馮老帶著修士們繞了一個大圈,其實倒也不用繞的那麼誇張。
只是如今這隊伍裡,多出了一人一獸。
金角銀角骨架龐大,樣貌猙獰,氣息可怖。
陳黃皮盤坐在其背上。
雙目緊閉,雙手結著一個奇怪的法印。
而在他的頭頂。
則是一團如血的火焰在燃燒。
這火焰形成了一個丹爐的輪廓,上有九條火龍環繞,看著架勢極為不凡。
最可怕的是。
在這火爐之中,有著一個葫蘆。
那葫蘆的氣息更恐怖。
馮老在其中,感應到了一十九道疑似仙人的氣息。
“真是奢侈啊……”
馮老在心中感慨道:“這樣的法寶,若是放在海外,已經能做鎮宗之寶,結果就這樣煉了,太奢侈了,太奢侈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太敗家了。
七天前,陳黃皮和金角銀角追了上來。
並且告訴這些修士,他要開始煉器,沒事不要打攪他。
然後,二話不說就開始煉這葫蘆。
起初,馮老還以為陳黃皮是要把這上品葫蘆煉得完美,畢竟他見多識廣,看的出這法寶只是一個雛形。
可沒想到,陳黃皮的煉器手法讓他大受震撼。
那根本就不是煉器的手法。
而是煉丹的法門。
畢竟連丹爐都給幻化出來了。
前兩天,那上品葫蘆還能維持原樣,這兩天陳黃皮加大火力,日夜不停的冶煉。
馮老看到已經有一部分開始融化了。
“不行,不能看。”
馮老收回了目光,越看越覺得心痛,越看越覺得難受。
雖說他不懂煉器。
可也知道,這樣的行為是純粹敗家到了極點。
完完全全是把這上品葫蘆融化,說好聽點叫返本歸元,說難聽點叫閒得蛋疼。
最關鍵的是。
陳黃皮要拿這上品葫蘆當材料,融進他的那把奇怪的魔劍裡。
“那把劍不如這上品葫蘆啊……”
馮老在心中迷茫的道:“這樣煉劍,圖什麼?便是到了舊州,用這葫蘆換一把更厲害的法劍也比這樣煉強啊。”
他不明白洞虛神劍對陳黃皮的意義。
也不明白,其實陳黃皮根本就不在意這上品葫蘆。
畢竟,他見過更厲害的寶物。
這上品葫蘆雖然威能不凡,但說白了也就是用來殺人的。
陳黃皮不缺殺人的手段。
當然,這樣說或許不夠準確。
準確的講。
馮老這幫修士窮怕了。
平日裡修為都是靠丹藥慢慢堆起來,關鍵時候才肯用靈氣突破。
每一縷靈氣,每一樣天材地寶。
那都是要精打細算的。
陳黃皮這完全不需要靈氣修行,肉身更是堅硬無比的存在,反倒是異類中的異類。
“老馮,二爺我餓了。”
銀角這時張開大嘴,衝著馮老叫了起來:“我要吃丹藥,吃那個酸不溜就的。”
馮老嘆息:“不是早上剛吃過,怎麼這會兒又要吃。”
銀角怒道:“你昨天活著,今天就不活了不成?廢什麼話,快給我丹藥吃,還是老規矩,記我黃皮爹帳上。”
“是是是,給你給你……”
馮老無奈的從丹爐裡取出一把通紅的丹藥,塞到了銀角的口中。
後者含在嘴裡化開。
等到整個口腔裡都有了滋味,便猛地伸出舌頭在地上捲起一大片泥土,嚼吧嚼吧的嚥了下去。
這一幕不管看過多少次。
馮老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
而這時,那長臉修士面露愁苦的將馮老拉到一邊,暗中傳音道:“馮老,這銀角太難伺候了,它吃了咱們多少丹藥?”
馮老搖頭:“來的時候,丹爐裡裝的滿滿的,眼下已經去了三成了。”
他那丹爐雖然看著小巧。
實則裡面的空間極大,裝了不下萬枚。
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有著特殊效果,比如說趕路,比如說類似法眼,還有一些空白的丹藥,作為燒錄資訊之用。
這些丹藥在舊州很受追捧。
而且太歲教並不打壓,更不下場煉製丹藥擠壓他們,反倒是為其劃分了市場,每次都會給予其補貼。
可以說是做到了仁至義盡了。
海外修士以此為生,也不想搬遷至舊州,因為海外雖說沒什麼靈氣,但也極為安全,因此這樣的交易方式,反倒是他們維持下去的最後一個辦法。
丹藥煉製不易,可比不上靈氣價值更高。
“還好那金角好似有著厭食症一樣。”
長臉修士苦笑道:“若是它跟銀角一樣,一天要吃好多頓,一次就是一把丹藥,恐怕咱們到了舊州,這些丹藥也被吃的差不多了。”
“估摸著到了舊州,就只剩四成了。”
馮老嘆息道:“這次多在舊州逗留一段時間,他們年輕的小輩可以試試能不能拜入太歲教,咱們也趁機交易一些材料,再煉製一些丹藥好了。”
“雖說有點無恥,算是佔了人家太歲教的便宜。”
“可不這樣做,就這點丹藥換不來多少靈氣。”
太歲教是不會計較這些的。
可馮老等人雖說出身海外,但好歹也是要臉的。
自家人知道羞恥。
只能想著,等下次再來的時候,多準備一些丹藥,折價換給人好了。
“記住,人待你如何,那不是人家應當做的。”
馮老對著長臉修士囑咐道:“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理所當然這四個字,人家或許不在意,但咱們得記在心裡,如此方是長久之道。”
長臉修士皺眉道:“可咱們這次佔人便宜,人不會厭棄咱們嗎?”
馮老道:“所以以前種種,留下的好映像就派上用場了,只一次,人家或許會看輕咱們,但下次咱們再補回來,再與其說明,便不會有芥蒂了。”
太歲教是允許他們用丹藥來換靈氣的。
也給了市場,而這去了舊州用丹藥換材料,再煉製成丹藥繼續換靈氣,則是沒有約定過的事。
海外修士也從不這樣做。
這次實在是沒辦法,攤上了一個不要臉的銀角,不然他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那長臉修士看了一眼銀角。
銀角歪著腦袋道:“你看著二爺作甚?”
長臉修士賠笑道:“只是想問一問二爺,您這一頓能撐多久?”
“你怕不是個傻子。”
金角鄙夷的道:“大爺我肚子裡邪異還沒消化完,它哪裡會餓?它這就是以前餓怕了,要把一萬七千多年沒吃的飯都給吃回來。”
“大哥,你真瞭解我。”
銀角咧嘴一笑,衝馮老道:“老馮,我又餓了,還是老規矩,記黃皮爹賬上。”
它可太喜歡這些修士煉的丹藥了。
吃土沒什麼滋味。
但有了丹藥,味道就會很不錯。
越吃越想吃。
馮老無奈的再次拿出一把丹藥,就跟餵豬一樣餵給銀角。
銀角滿足的道:“吃東西的感覺真好,尤其是你們的丹藥,二爺我決定了,到舊州之前,我一天要吃一百頓!”
此話一出。
馮老等修士心中一沉。
那長臉修士更是臉色漲紅,咬牙道:“二爺,你這樣吃,我們抗不出的。”
銀角道:“你們抗不抗的住和二爺有什麼關係?”
它不明白這些修士怎麼那麼大反應。
黃皮爹家大業大。
自己就是一天吃一百頓,天天如此,也不至於把黃皮爹吃窮了吧?
而就在這時。
陳黃皮睜開了雙眼。
他雙目之中,有雷海浮現。
兩道雷霆閃電直接衝入了邪火化作的丹爐之中,將那上品葫蘆團團圍住。
雷火煉器。
這是陳黃皮自己琢磨出來的法子。
邪火不適合煉器,而黃銅油燈如今又在沉睡。
那隻好以這法子煉化這上品葫蘆。
“洞虛!”
陳黃皮輕聲喝道,鋥的一聲,洞虛神劍憑空出現,一頭扎進了那丹爐之中。
緊接著,洞虛神劍的劍身便開始融化。
同時,一根碧竹的虛影,以及一隻劫眼的虛影從融化的鐵水之中湧現了出來,隨著雷火鑽入那上品葫蘆裡。
上品葫蘆融化的速度瞬間加快。
只是片刻功夫,便有三分之一化作了青色如同琉璃一樣的物質。
陳黃皮伸手沒入其中,猛地一拽。
便有一團白茫茫的氣息被他硬生生的扯了出來。
“可有收納這靈氣之物?”
陳黃皮看向馮老等修士。
眾人眼中湧現出狂喜之色。
那長臉修士更是震驚無比的看著銀角,不是吧,真的記賬啊?
銀角舔了舔舌頭:“黃皮爹,這是靈氣嘛,好不好吃?”
陳黃皮搖頭不語,只是看著那馮老。
馮老嚥了口唾沫,趕忙道:“陳前輩,您給的多了,這些靈氣太多了。”
“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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