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舊州以東。
距離天黑還有三個時辰,然而灰霧卻已然從天而降。
這些灰霧無窮無盡。
彼此匯聚在一起,已經不是所謂的潮汐能形容了,準確的說,這就是一條橫在大地之上,奔流不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陸地懸河。
偏偏這灰霧與天相連。
根本無法跨越。
此時此刻,在這灰霧之中,有萬千劍光在瘋狂衝殺,試圖硬生生的斬開一條路。
這便是太歲教的弟子們。
太歲教以劍為尊,擅長做生意。
但更擅長列劍陣。
“我乃太歲教真傳奉劍行。”
“眾弟子聽令,三三列陣,以陣結陣,殺出去,迎回太歲殺劍!!!!”
一名身穿黑色道袍,手持三尺鐵劍的道人揚天大吼,之所以要開口表明自己身份,實在是因為這灰霧有阻礙神念傳遞訊息之能。
並且,放眼望去太歲教弟子們全都穿著一模一樣的道袍。
拿的也是一模一樣的法劍。
不是極為熟悉的,乍一看好似都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得。
實在是難以分辨。
奉劍行人如其名,有仙人巔峰之修為。
但他在劍陣一道上不算太有天賦,只能說基礎打的很牢,但到了變通的時候就顯得十分死板。
因此他即便有衝擊真仙的機會,也做不了五行劍主。
甚至五行之下的八極劍陣的劍主都做不了。
他最擅長的,也是牢記在靈魂深處的便是太歲三絕劍陣。
“斬魔,誅邪,破煞!”
萬道劍光立馬分化,以三人御劍佈陣,隨後再以三套三,如此在這灰霧之中,便立起了三道沖天劍氣。
奉劍行人劍合一,分化出三道劍光融入這太歲三絕劍陣之中。
感受著那可怖的力量。
奉劍行心中稍稍有所緩和。
一日前,四位劍主下達命令,令其帶著眾弟子們一路向東,尋得那太歲殺劍的氣息所在之處。
無論是不是太歲殺劍,都無比要將其接回太歲教。
奉劍行雖說在劍陣一道上有些死板。
但執行力卻是沒話說的。
若不是離開太歲教的時候要遮掩氣息,浪費了一些時間,恐怕他現在就已經帶人殺過去了。
又怎會被這灰霧所困。
“吾行正道,攔吾者死!!!”
奉劍行的聲音鏗鏘有力,太歲三絕劍陣更是瘋狂的運轉。
一道劍氣昇天。
一道劍氣入地。
一道劍氣通天徹地。
太歲三絕劍陣一經催動,那斬魔誅邪破煞之意便洶湧的如同烈日一般,瘋狂的絞殺著周圍的灰霧。
劍氣所過,那灰霧雖說被斬開。
但這東西是無法硬生生用劍氣磨滅的,只消片刻便立馬又如同跗骨之蛆般攀附,更可怕的是,整片天空都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灰霧同樣正在向此處聚集。
好似要阻止他們迎回太歲殺劍一樣。
“萬年了!每次都是如此!”
奉劍行目眥欲裂的看著天上的漩渦。
他看不到那灰霧之中,揮鞭而來的偉岸身影,只知道自從這灰霧降世以後,修士們若是離開舊州,便立馬會被針對。
灰霧就像是有意識一樣,要把他們隔絕在舊州之中。
這次只是剛離開舊州萬里之遠,便遭受了灰霧的針對,要是深入那荒蕪之地,怕不是會全都死在那裡。
惟一的辦法,就是帶上那青銅油燈。
但那青銅油燈有大問題。
“吾心如一,映照天地人三格!!!!!”
奉劍行心中雖然焦急,但卻沒有被怒火衝昏頭。
他是領了命令來的。
太歲殺劍,事關重大。
他不會隨意浪費自己的生命,更不會去犯一些不算錯誤的錯誤。
以太歲三絕劍陣為基。
奉劍行尋找到了灰霧之中最薄弱的地方,天地人三格之中的天格。
此方位並非是在天上。
因為灰霧之中,如今已經四方混沌。
他所定的,是太歲三絕劍陣的天格之位。
“給我破!!!!”
奉劍行雙目充血,爆喝一聲,手中長劍對著身前斜上方的位置一指。
剎那間!
通天徹地的那道劍氣硬生生的橫掃了過去。
灰霧瞬間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灰霧要聚集過來,試圖將那口子堵上。
奉劍行低吼一聲:“誅邪!”
沒入天上的劍氣如流星洩地一般狠狠的撞了上去。
剛匯聚過來的灰霧立馬被撞開。
“走!!!!!”
奉劍行長嘯一聲。
其最後一道破煞劍氣則瞬間將所有弟子納入其中,一股腦的向著已經破開的出口衝了過去。
那速度快到極致。
太歲三絕劍陣,是太歲教最基礎的劍陣。
也是奉劍行此人生平最擅長,最熟絡的劍陣,他不太會變通,但卻把前人使用這劍陣的所有變通之法全都硬生生的刻在了骨子裡。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故而留著最後一道劍氣,以不變應萬變。
既能逃遁,亦能在前力耗盡之時做補充,撐到再次結陣之時。
“太歲殺劍的氣息!!!!”
“師兄,我感應到了!”
“殺出去,迎回太歲殺劍!!!”
“快兩萬年了,太歲殺劍終於要回家了!”
太歲教的子弟們不會去想為何太歲殺劍在那乾元闕之中,為何又回出現一把太歲殺劍。
他們只知道,這氣息是不會錯的。
而且他們試圖以心頭之血呼喚,雖說太歲殺劍沒有回應,但好歹能傳遞過去自己的念頭。
這和太歲教的典籍裡記載的一樣。
太歲教的弟子,凡是體內有太歲之血,修行劍陣之道的,都能以心裡的那滴太歲之血與之建立聯絡。
至於為什麼不理他們。
這可是太歲殺劍,大乾仙朝有名的神劍,會理他們才不正常。
然而就在眾弟子們衝出灰霧漩渦後,僅僅只往前飛遁了數百里的距離,突然,咚的一聲響了起來。
那聲音,像是在敲鼓。
鼓聲從天上傳來。
奉劍行抬頭一看,便見到了無比駭人的一幕。
那灰霧在天上匯聚形成了一個眼睛一樣的輪廓。
那眼睛冰冷無情,漠然的看著下方的太歲教弟子。
凡是被這隻眼睛看到的一切事物。
都在瞬間的功夫被納入了鼓聲的範圍之中。
然後……
這些弟子們,但凡修成了仙人的,都感受到了時間在倒退。
那本是仙人才能掌握的能力。
卻應在了他們身上。
奉劍行眼中充斥著殺機。
“修為至仙人境界者聽我號令!”
“結五行逆轉劍陣!”
這一次,奉劍行沒有去主持五行逆轉大陣,因為這不是他擅長的,他以身化劍,帶著一部分弟子們化作庚金劍氣,與其他四道五行劍氣合陣。
仙人能影響時間,自然不怕這同樣的手段。
時間能倒退,亦能前進不停。
然而……
五行逆轉劍陣結成的那一刻。
劍氣交織縱橫,那混沌的時間卻並未往前前進。
反而還在後退。
鼓聲一陣接一陣。
“真仙……”
“這灰霧裡有堪比真仙的存在……”
奉劍行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仙人影響時間,真仙更是能在時間長河上下小範圍的遊走,論起對時間的操控,再多仙人都不夠看。
就像仙人之下的修士,就算天資再怎麼出眾,想要逆行斬仙都是絕無可能之事。
除非是轉世重修的存在。
否則,整個蒼天紀元能做到這一步的,也就只有那寥寥的幾位存在。
如今,太歲教的弟子們陷入了僵局之中。
他們不僅僅是跳不出這灰霧漩渦。
更是想退回去都難。
“誰身上帶著太歲之血?”
奉劍行面容猙獰,惡狠狠的道:“拿給我,我來替你們殺出一條血路!我等乃是太歲教弟子,不是圈養的豬狗!”
他要的太歲之血,並非是眾子弟們心頭的那一滴。
而是這些年來,太歲教接引出的,被汙染過的太歲之血。
只要用了,便會化作劍邪。
而這奉劍行知道,自己最擅長的太歲三絕劍陣已經起不到作用,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藉著這滴太歲之血,強行突破真仙。
如此,還能有片刻清醒。
有這片刻清醒,便已經足夠他殺出一條路。
屆時,其餘的弟子們自然能衝出去,尋得那疑似太歲殺劍的存在。
……
而另一邊。
此刻陳黃皮則騎著金角銀角,向著那遠處滾滾灰霧瀰漫的地方衝去。
在他的身後很遠的地方。
則是馮老那些修士在後面吊著。
沒辦法,根本就跟不上金角銀角的速度。
火爐懸在陳黃皮頭頂。
洞虛神劍正在經歷屬於它的第二次重煉。
劍身變得一片通紅。
隱隱有類似竹葉的紋路夾在劍鋒中間。
劍格的護手處則形成了葫蘆模樣。
那葫蘆裂開,一隻長滿了肉芽的眼睛睜開,隱隱能看到這把劍最裡面的那道劍影。
洞虛神劍還未完全重煉結束。
但和以前不一樣的是,它這次吞噬了位格材質都比它原本的軀殼更高的上品葫蘆,以至於,它的劍影不像以前那樣被遮的嚴嚴實實。
反而在劫眼睜開的時候展露在人間。
劍影並沒有因此有消散的跡象,反而那銳利到極致的氣息變得越來越駭人。
光是看上一眼就有種神魂都要被割裂的錯覺。
“那隻眼睛的氣息好可怕。”
陳黃皮抬頭看向那灰霧漩渦之中,他看到了一隻灰色的眼睛,所有的灰霧都從這隻眼睛裡滲出,垂落進那漩渦。
好在,這灰色巨眼的目標不是他。
不然的話,如今天尚且未黑。
陳黃皮還真不敢貿然上前。
金角有些畏懼的吼道:“黃皮爹,咱們不能再往前靠近了,我感覺那玩意會看到咱們。”
“大哥,你怕什麼。”
銀角獰笑道:“不就是一隻眼睛,我的獨角很鋒利,把它給戳瞎就是!”
銀角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死活。
而陳黃皮則勒住了金角銀角。
他沒有再繼續前進了。
就像金角說的那樣,越往前就越危險。
“那些灰霧聚集在一起,莫非就是馮老說的潮汐要爆發?”
陳黃皮面色凝重:“可按照他的說法,灰霧潮汐爆發的時候,會有可怕的邪異從裡面鑽出來,為何我沒有感覺到那裡面有邪異的氣息。”
他之所以趕過來,倒不是說知道了太歲教的修士在接自己。
洞虛神劍哪知道什麼太歲教啊。
它只認陳黃皮。
那些行走在灰霧之中,用鞭子驅趕灰霧的數百尊神明虛影,才是陳黃皮的目標。
邪眼看到了那些神明輪廓。
雖說不確定都是誰和誰。
可陳黃皮卻很清楚,這些神明,必然和自家淨仙觀的三千尊正神有關。
那三千正神的實力可真不弱。
廣目上神當年之所以實力弱小,純粹是上貢上虛了。
虛到無奈化作邪異的程度。
要不是上限在哪裡擺著,潛力比不上易輕舟那些仙人,其他的都堪稱完美生靈。
就連那仿製的廣目邪神其實實力都不弱。
就是不知道。
那數百尊神明虛影,究竟是自家淨仙觀的,還是那陳道行仿製出來的。
若是前者還好說。
陳黃皮都記得它們,雖有些過錯,但他也早就原諒它們了。
要是後者的話……
那這大乾仙朝,當真就是龍潭虎穴了。
陳道行必然就在這大乾仙朝的某個角落裡藏著。
保不齊,這詭異的灰霧也是他搞出來的。
嗡嗡嗡……
洞虛神劍再次發出劍鳴聲。
這次,陳黃皮從中聽到了惱怒之意,皺眉道:“你是說,那些呼喚你的人就在那灰霧之中,而且現在在試圖竊取你的力量?”
“莫非是我想錯了,他們不是太歲教的人。”
“而是卑鄙小人不成!”
洞虛神劍還沒有完全煉成。
結果就有人在試圖竊取它的力量。
陳黃皮哪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他劍指一併。
三道黑環立馬環繞指尖。
這三道黑環猛地一擴,其影響時間的能力立馬將洞虛神劍周遭隔絕。
洞虛神劍發出委屈的劍鳴。
陳黃皮趕緊安慰道:“好了,不要不開心了,這下子不會有人竊取你的力量了。”
然而,洞虛神劍卻惱怒的震動。
“什麼?已經偷走了!”
“莫非是截天教的狗賊!”
陳黃皮眉心邪眼在洞虛神劍的劍身上看了個透徹。
但讓他不解的是。
洞虛神劍的氣息並沒有任何衰弱的徵兆。
那竊取力量,又從何談來?
洞虛洞真,雖說一字之差。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