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番外 華天佑和趙靈兒
九月本是秋高氣爽,陽光明媚。但恆國公府內的氣氛卻壓抑得猶如暴風雪前的死寂。
華天佑煩躁地在書房裡踱步,上好的地毯幾乎要被他磨出個洞來。
他突然站定,看向坐在太師椅上,同樣眉頭緊鎖的父親恆國公,以及一旁不停唉聲嘆氣的母親。
“爹,娘,這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三月初一!多好的日子,現在倒好,一句流傳‘國喪’,全完了!”華天佑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靈兒已經二十一了!再拖一年,就二十二了!女子青春能有幾年經得起這樣耗?”
恆國公睨了他一眼,重重嘆了口氣,連眉毛都耷拉著:“天佑,你的心情為父理解。為父和你娘,何嘗不想早點看到你成家立業,把靈兒那孩子風風光光娶進門?可那是國喪!舉國同悲,一年內禁絕婚嫁喜慶,這是祖制!是鐵律!陛下他……他雖未明發喪告,可這皇后娘娘已斷氣幾個月,誰信?這層窗戶紙,誰敢去捅破?”
“是啊,佑兒,”國公夫人林氏憂心忡忡地接話,“陛下如今……心性大變,滿朝皆知他沉迷於修補那什麼……玉佩,指望用冰室保住皇后,盼她醒來。這念頭,聽著就讓人……脊背發涼。你此時若強行辦婚事,豈不是公然違逆聖意,打陛下的臉嗎?”
“打他的臉?”華天佑氣極反笑,“他趙樽現在還要臉嗎?為了一個已經……已經不在的人,弄得整個京城都死氣沉沉!他痴情,他念舊,我佩服!可他不能拉著所有人一起陪他發瘋!他是皇帝不假,可他也是趙樽!是我華天佑從小一起混到大的兄弟!如今倒好,為了他那點荒誕的念想,連我的終身大事都要耽擱?”
他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
他腦海中浮現出趙靈兒那雙總是含著溫柔笑意的眼眸,近來越發染上了幾絲不易察覺的輕愁。
趙靈兒從不抱怨,甚至反過來寬慰他,讓他稍安勿躁。可她越是懂事,華天佑心裡就越是針扎似的疼。
他華天佑混賬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收心定性,找到了想攜手一生的人,卻要被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絆住腳步?
“不行!小爺我不能再等了!”華天佑跨步就往外走。“我必須去問個明白!若皇后只是‘靜養’,並非國喪,我恆國公府辦婚事,總不違制吧?”
“胡鬧!”恆國公霍然起身,“天佑,你瘋了!那是陛下!是君!君臣有別,豈容你如此放肆?你去質問陛下皇后生死?你這是去摸老虎的屁股,去碰他的逆鱗!你可知這是什麼後果?”
“後果?”華天佑回頭,臉上是豁出去的決絕,“大不了就是奪爵罷官,挨頓板子!反正我華天佑以前就是個紈絝,除了這條命,也沒什麼好怕丟的。為了靈兒,這逆鱗,我碰定了!總好過在這裡窩窩囊囊地乾等,眼睜睜看著靈兒的年華被耽誤!”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父母:“爹,娘,兒子知道輕重。但我更知道,有些事,必須去做。我已經不是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華天佑了。在北關軍營,在蒼州工地,兒子學會了擔當。如今,擔當就在眼前,我躲不了。”
恆國公看著兒子眼中那難得的銳氣與堅定,那是在蒼州歷練後沉澱下來的光芒,與他年少時的莽撞截然不同。
他沉默良久,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緩緩坐回椅中,他揮了揮手,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去吧!或許……你是對的。只是萬事小心,言辭一定要注意分寸。”
華天佑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袍,然後轉身大步而出。那背影的決絕,帶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
皇宮,御書房。
趙樽坐在寬大的御案後,面前攤著一本奏章,硃筆也擱在一旁。明黃色的龍袍襯得他面容有些過於蒼白,眼神深邃,卻缺乏焦點,彷彿心神早已遊離到了另一個世界。
“陛下,恆國公世子華天佑在外求見。”李忠心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趙樽回神,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波動,隨即又恢復了古井無波。“宣。”
華天佑邁步進入御書房,依禮參拜:“臣,華天佑,參見陛下。”
“起來吧!”趙樽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天佑,今日入宮,有何事?”
他並未抬頭,拿起硃筆批示奏摺。
華天佑站起身,看著昔日好友如今眼窩深陷模樣,心裡五味雜陳。
他定了定神,直接開門見山:“陛下,臣今日前來,是想請問關於臣與長公主殿下婚期之事。”
趙樽終於抬起了眼皮,看了華天佑一眼,眼神裡沒有任何意外:“你與靈兒的婚事不是已經籌備了許久嗎?照舊舉行便是,為何來問朕?”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華天佑心頭火起。
照舊?如何照舊?滿京城誰不知道皇后“薨逝”了?誰敢在國喪期間敲鑼打鼓的辦喜事?
他強壓著怒氣,儘量讓聲音保持平穩:“陛下,皇后娘娘鳳體……究竟如何?現已過了數月,外界流言紛紛,臣……臣與家父家母,實在心中難安。若娘娘只是小恙,我恆國公府自然歡天喜地準備迎娶公主;若……若真是國喪,臣等也不敢行此不忠不義之事,觸怒天顏。還請陛下明示!”
最後四個字,華天佑說得格外沉重,幾乎是一字一頓。
御書房內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李忠心早已嚇得屏住呼吸,他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恨不得把自己縮排地縫裡。
趙樽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身體緩緩向後,靠在了龍椅的椅背上。
他盯著華天佑,目光銳利如鷹,帶著帝王的威壓,但奇怪的是,其中並沒有華天佑預想中的暴怒,反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
“天佑,”趙樽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朕的話,你聽不懂嗎?皇后,只是受驚過度,傷了心神,需要好生靜養。朕已命工部修建冰室,助她凝神安魄。她,會醒過來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華天佑緊繃的臉,補充道:“所以,不存在所謂的‘國喪’。你與趙靈兒的婚事,該什麼時候辦,就什麼時候辦。不必在意宮中,更不必在意那些無稽的流言。”
“無稽的流言?”華天佑終於忍不住了,積壓了數月的焦慮、擔憂、不滿,在這一刻終於衝破了理智的堤壩。
他看了看左右,見這裡沒有外人,便踏前一步,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儀了,聲音也拔高了幾分:“趙樽!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韓蕾她已經……”
“住口!”趙樽厲聲打斷他,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華天佑,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我現在不是以臣子的身份在跟你說話!我是以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的身份在問你!”華天佑豁出去了,梗著脖子,“你告訴我,韓蕾她到底還在不在?你弄那麼多冰塊,修那個冰室,整天擺弄那個破玉佩碎片,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以為這樣就能把她留住嗎?這想法何其荒誕!你清醒一點!”
“荒誕?”趙樽笑了,那笑容裡卻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涼,“朕覺得,鎖情扣能帶她來,便能帶她回去,一點也不荒誕。天佑,你沒經歷過,你不懂。”
“我是不懂!”華天佑怒火中燒,“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把自己困死在一個虛妄的念想裡!你不承認她死了,好,就算她沒死,那你告訴我,她什麼時候能醒?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難道她一輩子不醒,我華天佑就要打一輩子光棍?趙樽你倒是成親了,有子嗣了,可你體會過我的心情嗎?小爺我還單著呢!靈兒也等不起!你難道不覺得這是昏君所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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