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其餘廂房也有一具具女屍,樣貌各異,但都有一身嫁衣,小腹或是微微隆起,或是十月懷胎。
根據廂房裡先前的擺設,他們似乎曾經在客棧生活過。
楊合伸手接觸懸吊的女屍,靈視顯露的資訊表明就是普通屍體,結果懷裡的嬰孩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母親為何殺我!”
嬰孩猛地睜開雙眼,滿臉的怨毒呼之欲出。
楊合注意到嬰孩具有天生的缺陷,天生沒有腸胃,腹部的皮肉無比干癟,甚至可以看到一根脊椎。
“母親!!”
“母親!!!”
“母親啊啊!!”
忽的,整座客棧響起密集的撓門聲。
女屍一動不動,但嬰孩卻拖行著她們來到楊合的廂房前,用力撞擊著房門,血腥味愈演愈烈。
楊合冷眼旁觀,女屍鬼嬰與官老爺帶來的感覺類似。
看起來唬人,但完全沒有威脅自己的能力。
甚至不如尋常凡俗。
“不過吧,我的人劫難預兆越來越強烈。”
楊合默默等待著,當第一縷晨光穿透窗欞,剛剛還在撞擊廂房的女屍憑空消失,獨留空蕩蕩的客棧。
他渾身是血,就像親手造成一場屠戮一樣。
結果一恍惚,身上的血跡又不見蹤影,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但面板表面嬰孩的血印提醒著自己,這個女兒國一定出現過難以言喻的劇變。
楊合走下樓梯,木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劉阿三正在大堂內擦拭櫃檯,聽到動靜連忙抬頭,臉色頓時慘白。
“楊…楊道長?”他的抹布掉在地上,“你昨晚在廂房一整夜嗎?”
楊合沒有回答,目光掃過客棧每個角落。
晨光透過敞開的出入口,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黴味混合檀香的氣息。
“楊道長,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劉阿三聲音發顫,殘缺的手掌無意識地在櫃檯上抓撓,“半夜的哭聲,或者…或者拍門聲?”
楊合走到櫃檯前,伸手拍拍劉阿三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劉阿三像是受驚的兔子般劇烈一抖。
“李熬掌櫃有沒有提過,客棧曾經有一批新娘入住?”
劉阿三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喉結上下滾動,半響才開口,“沒…沒有。”
“沒有就算了。”
“楊道長!!!”
劉阿三鼓起勇氣,眼神飄向地磚的縫隙中,“客棧從來沒有安置過什麼新娘,但是十年前,據說有十幾個貼有喜字的瓷罐臨時放在客棧。”
楊合眯起眼睛,十年前?看來不是取經四人組引起的女兒國劇變。
劉阿三繼續補充道:“掌櫃的有回喝酒說,罐子裡有哭聲,但是那些罐子頂多只能裝下半個人啊!!”
大堂陷入寂靜。
門外街道已經逐漸熱鬧起來,小販的吆喝極為響亮,還有車輪碾過青石板的動靜隱約傳來。
“明白了,劉阿三你保重吧,等著我的訊息。”
楊合轉身走向門口,潮溼的晨風裹挾著早點鋪子的香氣撲面而來,瞬間衝散了客棧內凝滯的空氣。
“楊道長!”劉阿三在背後喊道,聲音裡帶著絕望的懇求。
“如果您去四喜班,求您看看李熬掌櫃是不是還……”
楊合沒有回頭,抬手揮了揮示意自己聽見了,隨即沒入相鄰街道。
青石板路兩側,店鋪陸續卸下門板,集市也人來人往,嫣娘子自然早早的支起攤位,母女倆忙碌間,身旁多出一個佈滿傷疤的夥計幫襯。
還有七八名瘋瘋癲癲的鏢師在集市內鬼哭狼嚎。
他們可沒有劉阿三的運道,僅僅一晚上就已經精神崩潰,三魂七魄丟掉一半,神仙都已經救不回來。
“唔。”
楊合此刻察覺到窺視,餘光一掃不遠處的巷弄。
忽明忽暗的陰影裡,官老爺標誌性的巨臉咧開嘴巴,確實如同劉阿三所言,白天也能見到怪物了。
“先從四喜班開始吧,不行就換另一個角色。”
楊合沒有繼續閒逛,徑直走向四喜班。
他圍繞戲樓一圈,卻在後門發現裡面有生人的氣息。
“看來不用強闖了。”
咚咚咚。
楊合敲了敲門,對方透過縫隙偷瞄一眼後小心翼翼的開啟。
來者是熟人。
鏢頭宋老大不知道發生什麼,看上去至少衰老二三十歲,已是滿頭白髮,臉龐佈滿密密麻麻的溝壑。
宋老大見到楊合有些恍惚,張開嘴巴遲遲無法開口。
“宋老大,你昨晚一直在四喜班嗎?”
“是是是。”
宋老大駝著背,示意楊合一同走進後院。
“四喜班的管事心善,讓我在戲樓躲了一夜,如今也沒有官老爺上門,算是找到個活計勉強餬口。”
“楊道長。”
宋老大止不住的後怕,“我們離不開女兒國的,管事已經答應我,把鏢局的弟兄們一一安排進戲樓,你要是缺少活計也可以留下來試試。”
“恩,希望宋老大能幫我引薦一番。”
“太好了,你我可以相互扶持,四喜樓的…雜務不好處理。”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小道,戲樓表面再正常不過,隔三差五便有旦角在練場,對於兩名外鄉人極為冷漠。
“那人是…四喜班的管事,我們等等管事唱完曲兒。”
宋老大指向戲臺上,管事一副武將打扮,正在以身指點旦角。
楊合眯起眼睛,注意到管事描繪的誇張臉譜。
臉譜整體以青色為主,眉額勾出雷電的形狀,手握寶劍,嘴裡高聲道:“世尊!若我矩畔拏眾執魅之者,現如是等種種色相,若多語、若燋渴、若心迷亂目睛瞢瞪……”
楊合認出,管事扮演的是增長天王。
四喜班?
四大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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