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見她面容清減,氣色雖然比起當初臥病在床好些,終究是在一點一點流失仙力,逐漸從天仙變成一個凡人,不禁嘆息道:“三年未見,織女姑娘一切還好?”
織女笑了笑:“我如今嫁為人婦,卻不是什麼姑娘家家了,陳道長快請進家來。”
陳玄恪守禮數,只在院子裡留步道:“牛郎去哪兒了?”
織女答道:“他早些時候出門上山採藥去了。”
自陳玄當年為織女輸送了些許真氣,助她抵抗劫氣,織女的氣色逐漸好轉,牛郎不知其中原因,只認為是陳道長當年留下的方子管用,生怕織女再次害病,每到藥材成熟的季節,必先採了各類藥材,親自晾乾研磨,以備不時之需。
陳玄的目光落在那三四歲的一雙兒女身上,男孩兒面相老實,女孩兒長得可愛,倒是像極了他們的父母。
兩個孩童拉著他們孃親的手指,打量著這個陌生人。
織女揉了揉孩子的頭,柔聲說道:“這位就是娘跟你們說起的陳道長,陳道長是天上神仙,若是讓他摸一摸腦袋,可以長命百歲,百病不侵。”
陳玄笑著搖了搖頭:“我哪有那麼厲害。”
三界之中,只有少數擁有大氣運的神仙才有這般能力,比如那三島十洲的福祿壽三仙,天上文曲星君,武曲星君,摸一摸孩子的腦袋,便能增加凡人的福運,祿運,壽運,文運,武運。
不過說歸說,陳玄內心還是希望這兩個孩子在他們孃親迴天上後,能平安快樂生活下去。
於是他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兩個孩子也很乖巧,一人喊了一聲“神仙叔叔”。
織女見陳玄,早已預感三年之期將至,她應該返回天庭了,於是心中有些不安開始蔓延。
陳玄直截了當道:“你得儘快回去了,上面為了你的事,牽動了不少人。”
織女緊抿嘴唇道:“我知道,只是還不知道如何與我夫君和兩個孩子言說此事。”
陳玄亦不好多說,畢竟是別人的家事。
相處四五年,織女自不曾向牛郎坦白自己乃是天上仙人的身份,畢竟仙凡有別,她亦害怕牛郎和一雙兒女因此受到牽連。
她觸犯天條這件事已經是確鑿無疑,若是牛郎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許還可以有個不知者無罪的開脫之辭。
陳玄只說道:“儘快做決定吧,雷部眾神如今與我師父一同前去東勝神洲追查六天魔主蹤跡,趁著雷部繁忙無暇處理你的事情,早些返回天庭,或可從輕處罰。”
不多時,牛郎揹著揹簍,採藥回來,時隔三年又見陳玄,頓時大喜道:“陳道長!不曾想還能再見,多虧你當年那道仙方,我家娘子這些年身體愈發好了起來,快請進屋裡來,快請!”
進了屋,見一機杼放在屋裡,一旁懸掛著織女剛剛織好的布匹,還未漂染,想是她為了貼補家用,只得紡織些布匹換些錢財。
牛郎又是添茶倒水,又是取了兩個雞蛋,摘了一把菜葉,要燒菜款待陳玄。
一旁織女默不作聲,顯然還沒下定決心。
她一日不下定決心,陳玄與天上一眾神仙便無法交代,織女的事情也就愈發不好收場。
陳玄見她如此猶豫糾結,只好說道:“不勞煩你們招待了,貧道此番前來,乃是有一事要告知你們,三年前貧道路過此地,治好了尊夫人,本該是尊夫人的福報,如今卻有一道劫數,還應在尊夫人身上。”
牛郎聞言慌了神,連忙問道:“陳道長,我家娘子她有何劫數,不知能否攘除?”
陳玄說道:“若說是小病小災,貧道亦能消災解厄,但此番劫數,乃是天數註定,你二人或有離別之苦,貧道不可解。”
牛郎看了眼織女微微發紅的眼睛,八尺男兒一下子便預感到了什麼,連忙抓住陳玄的道袍,懇求道:“道長,道長你發發慈悲,當年你能救我娘子,如今亦能幫她度過劫難,我夫婦二人未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豈能說離別就離別……”
陳玄微微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神仙長生不老,卻並非是全知全能的,牛郎織女註定離別,這般因果,便是他窮盡自身道力,亦不能改變絲毫。
織女忽然開口道:“夫君,我……我其實有事瞞著你。”
牛郎一愣,看向織女,相處四五年,他們兩人如膠似漆,恩愛非常,難道如今織女那一劫數,與她瞞著自己的事情有關?他很女到底瞞著自己什麼,可他又隱隱覺得自己不該知道。
牛郎挽著織女的手,眼神忽然堅定道:“娘子,不必說,你既然瞞著我,定有你的考慮,若是這件事讓你為難,那便不說也罷,莫管你有什麼劫難,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的。”
陳玄心中無奈嘆息,凡人之力,豈能與天條律法抗衡。
莫管你牛郎意志如何堅定,多麼想要和織女廝守眾生,仙凡終究不可能相愛的。
且不提多年之後,當牛郎年老體弱,白髮蒼蒼,見織女仍是不老模樣,該如何作想,單單是織女想要以仙人身份在凡間隱匿,便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久而久之,莫說是凡人,便是妖魔鬼怪知曉了一位天仙下凡,亦會動心起念,生出將織女吃了增補道力,以求長生的念頭。
牛郎縱然有萬夫不當之勇,如何能與妖魔鬼怪抗衡。
凡人只能與凡人相愛,身為仙人,自不可對凡人動心起念,壞了長生修行。
世間凡事皆有代價,何況是長生。
陳玄將袖子中一枚銀簪拿了出來,交給了織女:“三日之後,你的劫數應驗,我自會來取走這枚銀簪,珍惜時間吧。”
說罷,他離開了牛郎的家。
只留下織女和牛郎依偎在一起,兩個懵懂的孩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緊緊抓著爹孃的衣角。
院子裡的水牛見此情景,微微嘆了口氣,以神仙手段隔絕外界,單獨與陳玄傳音道:“陳天君還請留步。”
陳玄一愣,忙捻了隱身符,來到那水牛身邊:“你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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