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猛地回過神,反反覆覆地深呼吸著。此時不宜打草驚蛇,尤其是桑子楠,根本藏不住事,不能跟他說實話。她將藥方迭好還給他:“藥方沒事。藥是好藥。”
這是真心話。
對於大夫來說,藥可作毒,毒可作藥。
桑子楠長舒了一口氣:“你看,我也懂醫理和藥理,這藥我是反反覆覆看過的。真讓我做傷天害理之事,我也是不肯的。”
她悲憫地看著桑子楠,他的眼裡有著平庸且愚蠢的清澈,淺薄且幼稚的良善:“我問你,莫星河可是給你下了毒?定期發作,腹痛不止?”
桑子楠更驚了:“你也被他——”
“沒有。”桑落沉聲說道。
桑子楠垂頭喪氣地道:“每七日,就會有人給我送來解藥,受制於人實非君子所為。但我爹如今身陷囹圄,我也只能聽令行事。”
桑落無意繼續與他多攀談:“我知道藥方的事,你切莫告訴任何人。”
“你放心,你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桑子楠又很認真地道,“小落,我早就說過,莫星河不是好歸宿,如今可算印證了吧!”
桑落不懂他為何這個時候還在談什麼歸宿,她心裡滿滿的都是昭懿公主的陰謀。對於桑子楠失了耐心:“你繼續看你的診,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桑落說完,不再看他,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風靜早已牽馬等候在不遠處。
桑落翻身上馬,動作利落得近乎兇狠。冰冷的馬鞍硌著她的腿,卻絲毫無法驅散她心底那蝕骨的寒意。
“走!”她低喝一聲,猛地一夾馬腹。
駿馬嘶鳴,四蹄翻飛,載著她衝入京城冬日灰濛濛的街道。
寒風如刀割在臉上,桑落的心卻比這寒風更冷千倍萬倍。
顏如玉……他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他追查了二十年的殺父仇人,竟是他的義母?他以為早已死去的義母,不僅活著,還是這一切血腥陰謀的源頭?
他知不知道,仇人從一開始就在他身邊!培養他的仇恨,利用他的仇恨,將他打造成一柄利刃。按照她給的名單,一個一個地殺下去!
他知不知道,他這七年殫精竭慮、步步為營的復仇,很可能從頭到尾都在她的算計和掌控之中?
真相,竟如此殘酷!
桑落忽地勒住馬。
為什麼?
昭懿公主明明是大荔國的公主,為何要拔刀相向,對晏掣下此毒手?
“桑大夫,我們去哪裡?”風靜也勒住馬。
桑落的眼底閃過一絲茫然,但很快就恢復了清明。她握住馬鞭,指向了宮城。
昌寧宮內,藥香瀰漫。
太妃斜倚在鳳榻上,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眼下兩抹濃重的青黑,顯是心力交瘁。她指尖無意識地揉著額角,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疲憊與沉鬱。
見到桑落進來,她只是疲憊地抬了抬眼皮。
“微臣參見太妃。”
“免了。”太妃審視的目光停留在桑落臉上,良久,她將茶盞輕輕放在案几上,發出一聲輕響,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何事如此緊急?”
桑落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太妃,”桑落聲音沉肅,“微臣今日前往賀將軍府為其夫人診病,無意間得知,此次北地戍邊換防回京之將士及其家眷,人數遠超預期,足有五萬三千七百餘口。”
“桑醫正,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太妃冷冽的語氣傳來,“一個醫官,不研究治病救人,反倒偷聽軍機密要。這一條,足可以殺你滿門!”
桑落並不慌張,繼續說道:“太妃,如今鄭然大軍已拔營啟程,最快一月之內必抵京畿!戶部先前預備了營房、糧草、冬衣炭火,鄭然還幾次三番寫信催糧。屆時,五萬餘將士,滿弓滿糧,停在城外,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京城則頭懸利劍,引頸待戮,危在旦夕!”
太妃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問:“有心之人?誰是有心之人?”
桑落抬起頭直視太妃,沒有分毫怯懦:“想來太妃也清楚誰是有心之人。”
太妃的眉頭瞬間緊鎖,看向一旁的葉姑姑:“你去把顧映蘭叫來。”
“是。”葉姑姑退了下去。
太妃緩緩起身,走到桑落面前:“桑醫正,你既然都已經說了這麼多,那你認為應該如何應對?”
“微臣以為,應該化整為零,分而治之。”桑落跪在地上,繼續說道,“將軍手下有四副將,四副將麾下人馬就地換防。聖人可使欽差前去,分封副將為鎮南將軍,鎮北將軍,東征將軍和西征將軍,擢升之後,即刻赴任。剩下鄭然的兵馬,卸兵甲武器之後,方可入京。”
“你可明白你在說什麼?”太妃語氣不甚明瞭。
“微臣明白。”這是在說她挑撥君臣離心。桑落抬起頭,坦然看向太妃,“微臣還有一計,可捉住‘有心之人’.”
顧映蘭趕來時,正好隔著門簾聽見桑落的聲音:
“求太妃放了顏如玉。”
顧映蘭的腳步一滯,觸碰門簾的手又縮了回去。
感謝星光vv、書友、艾靈的打賞——
亮大神之光
感恩,比心!——
這個真相,讓你們感到意外了嗎?
我看到有一部分讀者好像很早就猜出來了。
——
這個“活血化瘀”藥的原型是“肝素”,最早的確是用動物肝臟提取的,後來發現豬的小腸裡,肝素含量更高。就不再從肝臟提取了。
肝素是臨床中常見的一種“抗凝血藥物”,對抗血栓、抗肺栓塞等等。
所以它不是毒,也是一種藥。
它不可能提前“癸水”,也不可能取“紅鉛”,但是如果在流血的時候,用它,會出現血流不止的現象。
文中有一定的戲說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