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頌不在屋裡,玲瓏小巧進來伺候洗漱時,聞蟬便問了一句。
小巧道:“主君在亭子里弄蕭。”
“衣裳帶了嗎?”
“不曾帶。”
聞蟬隨意用了些早膳,親自抱著衣裳去亭子裡尋人,一路上蕭聲悠揚。
在國公府時聞蟬學過琴,會,但說不上精通。
至於檀頌在音律上的天分,門外漢也不得不讚一句。
最開始聞蟬也會想,檀頌若沒入仕,興許會去做個樂師,還得是名聲大、心氣高,任他王公顯貴來請都請不到的那種。
氅衣攏上人肩頭,簫聲一滯。
“夫人起了。”
聞蟬點點頭,在美人靠上坐下來。
“我聽著,你繼續。”
檀頌卻將蕭一豎,“回頭再吹吧,今日要祭先祖。”
聞蟬的父母只在祠堂裡,兩尊牌位。
檀頌的父母葬在近旁山腳,馬車半個時辰便到。
不知是否憶起了先父先母,檀頌今日格外寡言,跪在那碑墓前,開口嗓音淡淡的。
“姐姐說,母親是為生我而走的,二老伉儷情深,母親走後,父親便一年比一年憔悴。”
“到我八歲那年,父親也撒手去了。”
“他臨終前拉著我的手,告訴我,要護好姐姐,要撐起門楣。”
成婚三年,祭祖三次,這是檀頌第一回詳盡說起舊事。
聞蟬道:“夫君做到了。”
檀頌卻抿唇搖頭,將那疊紙元寶投入火中。
灰燼隨風漫起,他才說:“那是夫人的功勞,沒有夫人,我就做不到。”
聞蟬便扶著後腰,跪到他身側。
“我有天大的功勞,寒窗苦讀中舉的還是夫君,先有你一,方有我二。”
“況夫妻之間,本就當相互扶持,又非論功行賞,何必如此分明?”
檀頌怔怔望著他,直到火星燎上燒紙錢的手。
“夫人說得對,”他這才猛然回神,“我與夫人是夫妻。”
這話聽著怪怪的。
可聞蟬亦存著心事,想到元宵過後就要和人坦白,也不知這夫妻還能否做下去,也就無心細究。
待遲一些,檀家那些表親登門走訪,聞蟬要管沏茶作陪,更顧不上許多。
午後招呼著女眷們湊一桌打葉子牌,一直到晚膳後,家中才冷清下來。
檀頌再沒如父母墳前那般傷春悲秋,與她一道熱絡迎客、送客,在家這幾日倒是很充實。
初四檀頌回府衙上差,檀如意帶著兒子,初八便到了。
她夫家雜亂的親戚多,過年家中離不得主母,熬到初八才能回定安尋弟弟。
“這說說也是家底殷實的門戶,一遇上逢年過年,我就是他們的管家婆,什麼事都得捱上我三分!”
檀如意這回帶著兩個丫鬟,一個正抱著兩歲的安哥兒哄,廳堂裡一時鬧哄哄的。
聞蟬叫人上茶上點心,又恭維:“能者多勞,夫君便是姑姐拉扯大的,能聘到姑姐這樣的主母,他們自然安心將家業託付。”
聞蟬為她擇婿時,的確認真思量過一番。
那姑姐夫吧,人老實,話少,沒什麼大出息,但家底殷實,先頭那老婆是病故,他到三十都未續絃。
正好檀如意是個愛操心的,若旁人替她管事,她恐怕還閒不住,要同人爭那掌家的臉面。
如今那夫家忙是忙,卻叫她過得極有滋味。
聞蟬找來一個小廝:“去給主君報個信,就說姑姐到了。”
府衙。
“知道了。”
檀頌這一整日都魂不守舍。
他聽同僚說,謝雲章巡海去了,但年前還剩幾個海匪,並未緝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