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
路王妃笑彎眼,“迎親常見,入贅可不常見。禮儀規制,可都與尋常不同。”
更何況,對方還是沈斂。
嚴氏的人緣著實不算太好,這京中同她交好的並不多。
路王妃家中也有兒子,但同沈斂沒得比,以往也被嚴氏小瞧過。
從前嚴氏這看不上那看不上,這瞧不起那瞧不起。
沒想到到了最後,沈斂居然得入贅。
這可是驚壞了京中所有人。
入贅。
偌大的鎮國公府,沈斂竟當真說不要就不要了。
顧懷寧直到這會,才後知後覺有了些真實感。
他為了同她在一起,是真的什麼都豁出去了。
從前他不管走到哪兒,可都是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他的傲氣是刻在骨子裡的,哪怕壓根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也永遠是旁人眼中無法高攀的存在。
如今,因著入贅這層身份,他好像被拉下了神壇。
池巧雲笑眯眯看著她的表情,忽然湊近小聲問了一句,“是心疼了?”
入贅迎親需要女方女性家屬前往,其實常氏原也希望池巧雲一起去的,但小姑娘拒絕了。
顧承晉既對她無心,她便不往上湊了,省得日後大家都不方便解釋。
顧懷寧收起了微怔的神色。
“倒也不算。”
那是他自找的,她可沒求他入贅。
池巧雲笑彎眼,而後又八卦詢問:“聽說顧姐姐前些日子打了世子?”
這是映書同她說的。
池巧雲在顧家也住了好一段時間,同眾人已經相當熟稔。
顧懷寧有些尷尬,且這事也不好否認。
但她是不後悔的。
想起那日沈斂的大膽放肆,她還是惱得直咬牙。
“他活該!”
池巧雲瞧見她這般表情,笑得更加賊兮兮。
“一定是他去做什麼對不對?”
顧懷寧背過了身去。
沈斂敢不禁她同意親她,就該做好挨巴掌的準備。
池巧雲見好友不打算說,倒也沒有太遺憾。
只是想了想沈斂,她很不負責地推測,“搞不好顧姐姐你打他,他都覺得是獎勵。”
顧懷寧忍不住耳朵發燙。
好友這說的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兩閨蜜聊了半晌,這才聽見外頭鞭炮聲響。
這是迎親隊伍回來的訊號。
池巧雲早就去大門外看熱鬧了,鞭炮聲響後沒多久,顧懷寧便見好友快速回來同她報信。
“沈斂他是走過來的。”
擁擠的京城大街周圍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他一路從鎮國公府,穿著綠色的囍服走到顧家。
“那麼多人嗎?”顧懷寧愕然。
被那麼多百姓盯著瞧,他該多尷尬丟人。
池巧雲想了想,“抬個轎子的距離還是有的。”
說罷,她不禁感慨了一句,“他可真豁得出去。”
這換了其他高門貴子,怕是日後都不好意思見人了。
顧懷寧的小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可心裡到底生出了些情緒。
不多久,她看見一身綠衣的沈斂前來。
入贅有入贅的服裝要求,須現實出對方的從屬身份。
她幾乎沒見他穿過這般鮮豔的顏色,往日他的衣櫃裡,也大多是黑灰白這種顏色巨多。
顧懷寧以前很迷戀他的冷靜從容驚才絕豔,覺得他雖年紀輕輕,卻也能將沉悶的顏色穿得很有氣質風度,因為他撐得起這份有厚度的顏色。
而今,她忽然覺得他穿綠色也是極好看的。
鮮豔的顏色,襯得他唇紅齒白,少了以往那股子內斂,多了一分屬於年輕人的放肆飛揚。
顧懷寧看了一眼,而後收回視線。
打算日後讓映書多買些鮮豔的布料。
沈斂不喜歡花枝招展的顏色,今日她瞧了,倒是想都叫他試一遍。
人是不討喜,但長得還是極對她胃口。
她好歹要滿足下眼福。
兩位新人先被帶去了祠堂,待結束全部儀式後,在池巧雲的起鬨中被送入了洞房。
顧懷寧很難評價自己的心情。
但沈斂卻是開心的。
他臉上一直帶著笑意,喜悅的情緒壓根不加以掩飾。
顧懷寧兩輩子都沒見他笑那麼久過。
待人都走了,她才聽見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早知道前世就該這樣了。”
男子入贅沒女子那般辛苦,他不需要早起梳妝,出門的過程簡單許多。
而她也不需要離家,能一直得到顧家照顧。
有他在,林家想栽贓顧家也沒那麼容易。
顧懷寧面無表情看著他,“你倒是想得開。”
被那麼多人盯著走過來,他竟然也好意思。
他的尊嚴呢?
他的驕傲呢?
上輩子的沈斂才不理她呢,都是她巴巴往上湊的。
沈斂看了眼小姑娘的髮飾,“脖子累不累?先把髮髻解了吧。”
雖少了出嫁這流程,但她裝扮依舊繁瑣華麗。
沉沉的發冠戴著頭上,他還記得她前世喝醉時嚷嚷過脖子酸。
顧懷寧下意識摸了摸後頸,這才後知後覺有點酸。
她想了想兩人的情形,其實這樣也好。
前世她嫁過他了,再嫁一次,哪怕再揭紅蓋頭,也沒有當初那種甜蜜激動了。
她去妝奩前坐下,剛想開口喚映書,沈斂已經到了她身後。
顧懷寧透過銅鏡,可以正好看見他那張讓人驚豔的俊顏。
他垂下眼睛,正仔仔細細瞧她髮髻的盤法。
他的表情很認真,還有著明顯的小心和謹慎。
待大致確定瞭解法後,他才輕輕上手。
顧懷寧的視線落在銅鏡上,過了一會才開口。
“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也沒多麼喜歡我。”
沈斂未抬眼,視線一直在她的頭髮上。
“你為何會這麼猜?”
顧懷寧想了想,還是沒拿前世房事的問題來說事。
“只是覺得,太突兀了。”
明明他之前表現得那麼冷淡,那般要將她拒之千里之外。而今又突然表現的這般痴情,很是叫她不解。
“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死得太突然,才給了你錯覺。”
若當時是和平分開,或許他也不會這般執著。
沈斂拆解的動作停了停。
他抬起眼,看向銅鏡的方向。
“不要再提‘死’字。”
不止顧懷寧可以透過銅鏡看他,他也同樣可以透過銅鏡看見她。
他很認真,也有些嚴肅。
顯然這個話題確實很讓他在意。
顧懷寧只能換種說辭,“那是我離開得太突然,才叫你一時接受不了。”
沈斂明白她的不解。
不管是誰,在被冷落了三年後都會有所懷疑的。
他沉默看著鏡中的她,忽然間升起了些許愧疚。
“對不起。”
顧懷寧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道歉。
“是我以前沒讓你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麼重要。”沈斂道。
若他沒有自以為是地用自己的法子護她,如今她也不會這般不自信。
他彎下腰,與她的高度持平。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能叫我一而再再而三打破原則的,都只有你。”
顧懷寧看著他鏡中的目光,幾瞬後別開了眼去。
“你不會以為我忘了,你之前有多維護魏清音了吧。”
即便是誤會對方是他救命恩人,也足夠說明她在他心裡沒那麼重要了。
沈斂皺了皺眉,他倒是忘了這個禍害。
“我是感激她,可她拿著救命的恩情要我娶她時,我卻從未松過口。”
前世他一開始也未察覺。
只想起顧懷寧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樣子,便想罷了成全她,報了這救命之恩。
於他而言,她自始至終都同其他人不一樣。
顧懷寧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卻不大相信。
這頂多也只能證明她在他心裡比魏清音重要些,證明不了她對他有多重要。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拆完她的頭髮。
少了那些裝飾,她頓時也覺得輕鬆不少。
桌上擺著合巹酒,顧懷寧猶豫了一瞬,還是起身走到桌邊。
沈斂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而後有些遲疑。
“你能喝?”
前世她可是醉了的,而後翌日又糾結沒行房這事。
顧懷寧不想喝交杯酒。
單純就是成親心煩,想小酌一杯。
她的酒量,喝醉了好睡覺,麻痺了自己也不用心煩今晚怎麼面對沈斂。
顧懷寧自顧自替自己倒了一杯飲下,而後便去卸妝洗漱,冷淡拒絕之意已經表現得很明顯。
酒勁上來需要時間,她用來洗漱更衣正好。
沈斂沒再惹她。
來日方長,他不能太心急。
他需要解釋的事有許多許多,他在等她自己慢慢開啟心結。
顧懷寧很快便昏昏欲睡了。
沈斂看著小姑娘的眼皮漸漸耷下,而後躺進被褥之中。
他沉默著等她睡著,才動靜極輕洗漱上床。
這被褥是新換的,卻已經染上了她身上的香味。
久違的同床共枕,他卻沒有心猿意馬,只有叫他徹底長舒一口氣的安心。
這婚事終於是成了。
兜兜轉轉,他還是將她找了回來。
行不行房且再說,只要能留在她身邊,便已足夠。
只是,沈斂的安心和放鬆卻也只維持到了凌晨。
顧懷寧半夜迷迷糊糊醒來,看見了身邊的沈斂。
她只喝了一杯,並沒有那麼醉。
只是,也沒往日那般清醒。
她看著枕邊的沈斂,忽然便想起了白日裡他唇紅齒白英俊清雋的模樣。
哎。
好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