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斂得了兩夫妻那麼多年照拂,但最關鍵的時候,他很清楚自己到底還是外人。
皇帝死了,沈貴妃被幽禁下落不明,顧懷寧也死了。
他失去了再活下去的意義。
今日和沈覃進宮,讓他忽然間記起那時的絕望。
可再如何,也比不上她。
顧家被滅門,她生生在這種情況下堅持了兩年。
沈斂心底有密密麻麻的心疼。
忍不住又將她往回來收了收。
現在好了。
保下晏歸,也算換了鎮國公府恩情。
入贅顧家,便已意味著皇帝不可能再認回他。
他成了真正意義上無親無故之人。
他的家人,只剩下顧懷寧,以及顧家。
淡淡的馨香縈繞在鼻尖,兩人也是貼得極近。
她大致能察覺出他心情可能不太好。
可顧懷寧裝睡,想要一動不動還是有些難。
忍了一會,她還是悄悄扭了扭身子,不想被他察覺。
沈斂抱著她的動作微微僵了僵,而後不動聲色縮回手去。
她願意讓他抱這麼久,夠安撫他一開始不算太好的沉重情緒。
嬌軟身軀在懷,他不爭氣的自制力又開始瓦解。
沈斂開始在心裡數時間,等著顧懷寧睡著。
只有她睡下了,他才能出屋吹吹冷風,讓蠢蠢欲動的燥熱冷靜下來。
顧懷寧是想睡的。
但今日不知怎麼就是睡不著。
或許是心亂了,也或許是沈斂穿紅衣服的樣子特別好看。
她睜開眼睛,忽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他都入贅了,自己還要這麼糾結。
沈斂看向她,在等她開口。
這些天,她時常半夜醒來會說點醉話。
也有時會稍稍對他點手。
顧懷寧想起早晨出門時,母親對她說,沈斂這段時間偶爾半夜會獨自一人坐在院中。
兩人有沒有行房,映書一清二楚。
母親定然知道,這才有意暗示。
顧懷寧坐起來,臉上沒什麼表情。
她就那麼看著沈斂,半點暗示都沒給。
沈斂陪她起來,有些不解她想做什麼。
“不想睡?”
顧懷寧皺了皺眉,然後又躺了回去。
沒道理前世她主動,這輩子還是她主動。
他果然還是不喜歡她吧,才這麼能忍。
沈斂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突然不高興。
“睡不著?”
他又問。
他今日是注意到了,她只到了小半杯,沒有平時的分量。
“我要不要再給你倒點。”他問。
顧懷寧面無表情了一瞬,而後氣笑了。
她突然伸出手,而後一下子攥住他的領口拉到眼前。
小姑娘身上軟軟的幽香倏然湊近,她瀲灩的眸子看著他。
“你也可以先去外面等等,等我睡著了,你再進來。”
嘴裡的話毫不留情,語氣也算不上好。
可她身上香甜的味道落在他身上,勾得他心癢癢。
兩人離得極近,他只要稍稍向下一點,便能親吻上她柔軟的唇。
沈斂的視線落在她的唇上,一瞬沒挪開眼。
顧懷寧眯了眯眼睛,都到這地步了,他要還能搞前世那一套,他這輩子給她憋著吧。
沈斂很敏銳,他幾乎是瞬間便感受到了她朝自己看來的眼神。
似是不開心。
但又似其他。
他看了眼她的眼睛,而後試探性親了親她的唇。
大不了,也就是兩巴掌的事。
顧懷寧瞪了他一眼,但沒動手打他。
好歹沒傻到真出去外面待著。
沈斂立刻領會了這種近乎默許的暗示。
曖昧攀升,室內的溫度也陡然升起。
先是帶著試探的呵護溫柔舔舐,而後便是不受控地迅速加深。
顧懷寧是喝了酒的,深吻帶了大腦一陣陣眩暈,叫她反而有種醉了的感覺。
她忍不住伸手撫了撫沈斂的俊顏。
他垂著頭,也在微微輕喘,眉宇間帶著不加以掩飾的欲色。
只是他的喘息並非深吻,而是體內蓬勃而起且難以壓制的慾念。
今日的擦槍走火超過了他忍耐的尺度,他不能再在屋內留下去。
“快睡。”
他摸了摸她的臉,而後迅速下床去。
顧懷寧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了口,“我明日讓映書在書房給你加張床?”
沈斂的背影頓了頓,而後回過頭。
“你的身體還不能碰,我明早就去找林蘇。”
他也不想素一輩子。
顧懷寧不吭聲,就用那帶著醉意的眼神瞧著他。
即便她不能給他碰,他也不能走。
沈斂硬忍著,是因為在乎。
可她想看他發瘋。
她想知道,他究竟能為她憋到什麼程度。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斂重新翻身上床,一把將人摟進懷中。
“快睡。”
他將臉埋在她後頸,彷彿連聲音裡都透著隱忍。
顧懷寧高興了。
或許是解了一個心結,這次她睡得很快。
她沒有告訴沈斂林蘇騙他的事。
依著他的性格,恐怕也得再三向林蘇確認才能安心。
只是經過昨夜那一憋,他應該也很著急找對方解決才是。
大婚的第二十日,兩人終於同了房。
第一次,基本上不會太愉快。
好在有前世經歷,沈斂也算小有經驗。
沒她記憶中那麼難受,而且整個過程也感覺不太一樣。
顧懷寧的眼神幽幽。
“技術見長啊沈斂。”她突然冷颼颼道,“前世我死前,你好像流連在香憩閣很長一段時間。”
沈斂想親她,被她扭頭躲過了。
“我們好歹那麼多次。”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前世你一直喊疼,我不知是你身體原因,還是其他,就找了一些書來研究。”
那還是他第一次往書房裡放那種書。
顧懷寧沒有太多時間將信將疑,因為既然開了葷,就不太可能接著素。
更何況沈斂也素得太久了。
第二天,顧懷寧沒下得來床。
這種體驗她前世沒體會過。
明明以前沈斂不是這樣的。
一次結束他就滾了,根本沒什麼第二次第三次。
映書一眾侍女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尷尬和曖昧。
顧懷寧這院子隔音不太行,原也沒考慮過會有贅婿上門。
小姑娘家家的閨房,根本沒考慮這方面。
沈斂也沒去上朝,直接搞了病假。
今日她正是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他怎麼能自己開心完了就走人。
只是顧懷寧也沒太想見他。
一看見他就來氣。
映書悄悄去催了新院子修葺的工期,回來時便見到老管家神色複雜而來。
“十一殿下來了。”
映書怔了怔,這才想起小姐前頭還有一個無緣的前未婚夫。
景銘待顧家很上心,誰都無法對這位無緣的前姑爺冷臉相迎。
映書回了院子,見沈斂守在床邊,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沈斂回頭看了看她這神情,心下微微一動,大概猜到了原因。
“殿下來了?”他問。
映書一怔,而後應聲。
姑爺這腦子,有時候確實精得叫人害怕。
“你想見他嗎?”沈斂問顧懷寧。
顧懷寧肯定是要見景銘一面的,畢竟他們之間,是她有愧於他。
“替我更衣,送我去亭子那兒。”
顧家花園裡有處亭子,她可以坐著見人。
沈斂將她抱過去後,這才親自去前廳見景銘。
木已成舟。
景銘再怎麼喜歡顧懷寧,也不會故意破壞她和沈斂婚姻。
半個月前,他便收到兩人要大婚的訊息。
可再怎麼緊趕慢趕,回來還是遲了。
再見景銘時,顧懷寧幾乎有些認不出對方。
單薩的日頭有些毒,他被曬黑了些許。
可叫她驚訝的是,不過一年時間,他長高了許多。
樣子也長開了,不再是清秀少年的模樣。
遠遠瞧著,身上也有股沉靜內斂的氣質了。
他成熟了,幾乎不怎麼再見曾經少年氣。
只是待人走近,景銘才勾了勾唇,語帶調侃,好似瞬間變回了從前。
“姐姐,你這親事未免太急。”
他的眼睛很明亮,帶著專注和熱切。
這不僅是顧懷寧一年沒見他,也是他一年沒見她。
每一次的久別重逢,換來的都是一次更甚一次的驚豔。
他看了眼沈斂,“是不是表兄催的?怕我回京了,你會看不上他?”
他看著她,眼神像極了從前,沒有失了分寸的親暱。
顧懷寧卻有些恍惚。
景銘似乎已經很久沒叫她‘姐姐’了。
這個稱呼,像是在為他的感情畫了一根線。
退回叫‘姐姐’的關係,便是他倆如今的距離。
他從沒有讓她為難。
執意來見她一面,也是為了確定,婚後的她到底過得好不好。
如果她幸福開心,他永遠退回姐弟的距離,永遠都不跨界。
有些體貼不必言說。
顧懷寧壓下心頭的感動和歉意,笑著點頭附和。
“是,你再早些回京,我便不用招贅了。”
沈斂的眼神明顯變了變,雖知她是在開玩笑。
“日後便要麻煩殿下護住我們兩夫妻了。”他開口,就是語氣有些涼。
顧懷寧很自然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未曾遮掩的嗔怪。
景銘垂了垂眸。
掩住眼底的遺憾和不捨。
他們相遇錯了時間。
若有下輩子,他會成為那個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