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妹妹,再過一陣,是不是有女學子們的摘星宴。”
摘星宴的主要是為了那些到了年歲,從書院離開的女學子們舉辦的。
這是她們最後一次和同窗們這般輕鬆相聚,因為到了她們這個年歲,大多都已定親,很快便要為人婦。
顧懷寧前世未參加。
因為要嫁給沈斂,女學子們每次見她都很是陰陽怪氣。
而她本就沒什麼來往的好友,便乾脆沒去。
只是後來,她倒是聽說這次摘星宴出了點意外。
因著舉辦地點是在郊外一座山莊,有人在宴會結束後在後山迷了路,落進了一處隱蔽坑洞中。
據說一開始眾人都沒有發現對方失蹤,是魏清音細心察覺,而後堅持帶著眾人找到了對方。
因著此事,對方一度聲望大漲。
池巧雲有些驚訝。
“顧姐姐訊息好靈通。”
她要來顧家時,才剛聽有人提起。想來真要舉辦的話,應該也快了。
遺憾的事,在老家養病的自己是參加不了這熱鬧了。
“你想參加?”她問。
顧懷寧確實有這打算。
前世她一無所知所以沒多想,眼下知曉對方為人,她不信魏清音有那麼好心。
沈斂見池巧雲抱著貓回來時,還有些意外。
小傢伙雖親近他,但對其他人卻警惕得很,才不會隨意被人抓住。
待將貓兒接過時,才聞見一抹極淺極淺的香味。
沈斂挑挑眉。
難怪小傢伙這麼乖被逮住了。
但對方既然躲著,他便也不將人逼得太狠。
又過了兩日,顧家果然收到了宴請。
正如她所記得的那樣,摘星宴的地點是在京郊外的一處山莊。
顧懷寧應邀。
只不過那日她本該進宮,是以還需提前向聖上告假。
顧家焦慮了幾日,終於等來了衍北的回覆。
譚神醫無法抽身而歸,顧承晉想要治病,顧家得將人送到衍北。
顧家幾乎沒有考慮的餘地。
這是醫治顧承晉最後的機會。
商量之後,便決定由顧懷青同行護送。
池巧雲站在一旁安靜聽著,末了才開口,“我可以一起去嗎?我保證不會惹麻煩的。”
常氏回頭望向她,眼中神色也柔和複雜了幾分。
“你外祖父不會同意的。”
在顧家池巧雲雖需照顧顧承晉,但還有顧家照顧著。
若要去衍北,那就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了。
“我會說服他的。”池巧雲道。
她才來顧家這麼多天,若是就這麼放棄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常氏並不看好,卻沒有再開口勸阻。
她是欣賞小姑娘的,也是有些後悔。
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同紀家定親。
翌日,顧懷寧進宮時,特地去了趟永和宮感謝德妃。
雖說結果未知,但好歹大哥有了一絲希望。
對方兩度幫忙,這份恩情她已記在心裡。
“你母親身體可有好些?”德妃關心問。
顧懷寧笑著應道,“已好轉許多。待大哥二哥起程,我應當便無事了。”
只是那時孩子們皆不在身邊,顧懷寧定然是要每晚出宮陪著母親的。
從德妃處離開,她又去了皇帝處。
後日摘星宴,她無法進宮,是以提前向聖上告了假。
皇帝聽過南安書院這傳統,便特地命楊公公去私庫挑了個寒冰玉鐲。
“去吧,好生放鬆放鬆。”
她的努力皇帝也看在眼中,這般年紀的小姑娘,還是該輕鬆些有自己社交娛樂。
這陣子顧懷寧雖在家中,但平日無事時也書不離手。
每次進宮來,都會去太醫院請教一二。
皇帝將這份毅力看在眼中,欣慰之餘也同陳太醫那般,有種驕傲有心疼的感覺。
顧懷寧看了看玉鐲,寒冰玉的質地叫鐲子本身便晶瑩剔透。粗粗一瞧不覺如何,仔細打量後才會發覺那鐲子竟還透了層霧色。
像是寒氣升騰又凝在玉中。
這樣的鐲子,哪怕放在京中也是極罕見的,沒幾個人瞧過。
顧懷寧知道,皇帝這明顯是想給她撐場子。
她恭恭敬敬謝了恩,眼中滿是感激。
因著上次捱了板子,小姑娘有很長一段時間很是拘謹緊張。
皇帝心有悔意,是以這段時間總是不動聲色緩和。
他是帝王,做不出低頭認錯之事。
好在他私庫寶貝多,時不時取出一兩樣壓根不算什麼。
晚間,季院長來了趟顧府。
得知外孫女也一同去衍北,氣得一陣眼前發黑。
好在顧懷寧就在外頭,眼見外祖不對,池巧雲便立刻喚人。
因著有林蘇和顧懷寧在,所以沒出什麼事。
待緩過一陣,看著外孫女焦急又的難過的眼神,季院長一個心沉得像是壓了座山。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那是衍北!不是這京城!”
顧懷寧帶著林蘇出去,沒再打攪兩祖孫。
這趟顧懷青要離京,擔心也不止是母親一人。
她看了看林蘇,也不知道她同她家二哥的關係進展到了什麼階段。
顧懷寧不知池巧雲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季院長最後還是應下了。
只是看對方出來的神情,並不太好。
常氏站在他身邊,應是商量了好些事。“您放心。不管如何,我們都會護著巧雲的。”
池巧雲臉有些紅。
常氏以前還沒這般喚過她名字。
為了不叫顧承晉起疑,在顧府她都自稱巧巧。
季院長心事重重。
又交代了外孫女好一會兒這才回了書院。
既已下了決定,自然是越早起程越好。
眼下既然解決了人員問題,自然明早便要出發。
季院長實在措手不及,來時半點準備皆無。
只是池巧雲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合適同兩個男子上路,是以常氏便多找了一個嬤嬤和小廝陪同。
再加上隨行侍衛,出行的陣仗不小。
顧承晉並不喜歡這樣。
但母親不容他拒絕,只得沉默忍下。
“路途遙遠,你多食些可好?”常氏仍是忍不住想叮囑,“萬一半路累壞了身子,不是更影響你雙腿治療?”
顧承晉皺了皺眉,這陣子他消瘦了許多,周身都透著股病氣。
可有些羞恥,只有當事人才會明白。
旁人終究不能體會。
他知道母親是好意,可自從下半身沒了知覺之後,他已如同廢人。
在府中尚有小廝及時發現替他清理。
趕路時自然不便。
顧承晉痛苦閉了閉眼,光想象到那畫面,便已羞憤欲死。
他是威風凜凜、叫敵國聞風喪膽的少年將軍。
他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忍受這種不能自理的屈辱。
即便下半身還能恢復,他也不會忘記這段時間的折磨。
可望著母親殷切的目光,他只能忍著凌遲般的折磨開口。
“知道了。”
顧懷寧陪著將車隊送出城外,回到府後,常氏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女兒的手。
她生了五個孩子,如今一個個都不在身邊。
常氏當真害怕,連最後的女兒,也會從她身邊離開。
可她不敢開口說。
年輕時,她常常同丈夫道,自己生了那麼多個孩子,日後定會熱熱鬧鬧的,不管何時,總會有兒女陪在身側。
可如今才過去半年,小兒子不知所蹤,大兒子身受重傷。
她這幾日常常想,是不是自己從前將話說得太滿了,如今才會這般。
看著身側的女兒,她只敢在心中悄悄向菩薩祈禱,別再叫女兒而出事離開她。
翌日,摘星宴終於到來。
顧懷寧早早地便同母親打了招呼,“今日宴會結束女兒會進一趟宮。或許會回來較晚,娘不必擔心。”
若是魏清音忍不住對她下手,自然不會順利而歸。
顧懷寧不願母親擔心,是以乾脆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實在晚了,女兒也可能住在宮中。”
常氏笑著點頭,但心下卻有些惴惴。
只是想到是去赴摘星宴,便又安心了些許。
馬車緩緩前行,顧懷寧撫著手腕上寒冰玉鐲,眸底微寒。
若魏清音也重生了,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嗎?
有時,她不免也會想。
若是她的重生是因為沈斂用性命相求。
那魏清音又憑什麼呢?
對方為何也有這般機遇?
待過了半晌,馬車終於在一處寂靜莊子前停下。
顧懷寧下車,看了眼周遭的環境。
前方是個大莊子,環境清幽,周遭是林立的青竹。微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
就連空氣中,都彷彿多了一絲清幽的味道。
山莊門開著,見又有學子前來,立刻便有奴婢前來相迎。
顧懷寧今日特地打扮過,車簾拉開的瞬間,就連侍女也不禁為之一愣。
她化了點妝,溫溫衝對方彎唇一笑,更顯嬌豔無雙。
侍女怔著,待見她要下馬車,才連忙伸手去扶。
面對這樣的仙子,小心照顧幾乎是本能。
顧懷寧進入山莊,也不禁點了點頭。
這莊子佈置的精巧,不僅亭臺樓閣,還有特地設計過的園林佈置,皆是一步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