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重傷,那華箏人呢?”顧懷寧問。
顧懷青道:“事發之後,好多人誰都猜測是林華箏裡外勾結。大哥卻信對方並非故意為之,頂著傷將人護了下來。”
“後來她去了哪裡,便沒人再知曉。”
紀家退親是退得早,但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林華箏。
這顧承晉竟是為了前未婚妻變成了廢人,這家紀家相當不悅。
說不怨是假的。
顧懷寧只想起前世顧家遭遇的一切,她便很難真當這一切只是巧合。
常氏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
大兒子變成廢人,小兒子至今下落不明。一年內兩次打擊,足以叫一個母親心碎。
因著顧承晉一事,常氏徹底病倒了。
顧懷寧留了下來,但也立刻讓人給德妃送了口信。
翌日一早,她卻見了一個叫她意想不到的人。
“顧姐姐。”
池巧雲匆匆趕來,小臉上還有著顯而易見的緊張和倉皇。
顧懷寧心下一動,隱隱便有了猜測。
“池妹妹,你……”
未等對方說完,池巧雲已經抓住了她的手,“顧大哥如何了?”
她訊息一向靈通,今日一早,便聽見有學子說,紀家向顧家退了親。
她甚至都沒等先生前來,便馬不停蹄從書院趕來了顧家。
顧懷寧看著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昨晚她請了陳太醫前來,陳太醫和林蘇都說,雙腿再恢復的機會渺茫。
之前池巧雲表現得很豁達,但心中分明是惦記著大哥的。
只是礙於家世,她知道自己壓根沒有同紀家相比的可能性,所以才藏起了心中的情愫,不叫好友為難。
“我可以見見他嗎?”兩團淚花在小姑娘眼中打著轉兒,好友的沉默已然說明了答案。
顧懷寧無法做主。
大哥重傷,他又如何會希望自己這般落魄的樣子被旁人瞧見呢。
昨晚大哥醒來時,她有進去過。
可顧承晉神情鬱郁,並不太願同人多談。
面對家人是如此,更何況是旁人。
“池妹妹,抱歉。”顧懷寧愧疚道。
池巧雲兩顆豆大的眼珠落下,沉默了半晌後,才抬眼開口,“顧姐姐,我不會叫你為難的。”
小姑娘風風火火趕來,而後又匆匆離去。
顧懷寧不確定對方究竟想做什麼,只是到底有些感傷。
待池巧雲走了,顧懷青這才從外頭進來。
他剛剛恰好在門外,所以聽見了少許。
“你這好友,倒是比紀家那個有情有義多了。”
真正在意之人,又如何會因為對方受傷,便斷得如此乾脆徹底。
顧懷寧點了點頭,這般想著,只覺更加遺憾。
“林姐姐說大哥的腿當真無望了嗎?”她還不願死心,“就當真沒有一點辦法嗎?”
顧懷青皺著眉,“她並不擅長醫治這方面。不過北方有個神醫,或許能治好大哥。”
顧懷寧一喜,“那我們打聽打聽?”
顧懷青沉默了片刻,沒馬上回答。
待過了片刻才道,“那神醫據說此刻正在衍北軍營之中。”
衍北。
那是鎮國公鎮守的地方。
而何況對方還在軍營。
對方之所以留在軍營之中,是為了救助更多更多鎮守邊關的將士。
“那我們將大哥送去?”顧懷寧道。
顧懷青神色複雜,“不太行。”
“為何?”
顧懷青嘆口氣,“那神醫同我們家有怨。”
他也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如此湊巧之事。
譚神醫有個親弟弟,曾經在顧承晉手下當兵。幾年前因帶頭違紀不守軍令,被依法處置後趕出了軍隊。
誰知對方在投奔親哥的路上受了寒,一下子撒手人寰。
因著此事,譚神醫直接去了衍北。
雙方有怨,對方如何會肯救顧承晉。
顧懷寧聽了原因,一時也是無言。
這事在雙方立場上都而言沒錯,可眼下這般情況,卻不得不求人出手相助。
“我進宮求德妃吧。由她開口,或許鎮國公會幫忙說說情。”
她自然不會去求沈斂。
顧懷青也點了點頭,眼下景銘離京,就怕節外生枝。
午後,顧懷寧算著時間進了宮去。
今日本就要給皇帝推拿,但聖上看見她,倒是有些驚訝。
德妃昨日同他說過,常氏因顧承晉之事倒了,這兩日小姑娘要留在宮外。
顧懷寧道:“母親眼下有二哥守著。”
皇帝便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待推揉完畢,顧懷寧這才立刻去了永和宮。
“娘娘,懷寧有一事相求。”
她將顧家和譚神醫的恩怨說了說,眼中滿是懇求。
德妃娘娘明白,小姑娘之所以來找她開口,便是因為不希望直接同鎮國公府接觸,怕引起什麼誤會。
她開口應下,而後當即修書一封讓人送出宮去給鎮國公府。
嚴氏看到妹妹的書信時,並不太想幫這個忙。
她同顧家鬧成這樣,才不會浪費工夫出手。
況且,要求人,顧家也該有求人的態度。
讓她妹妹壓她做什麼。
嚴氏將書信收起,打算暫時不予理會。
顧懷寧在家等了兩日,卻遲遲沒得到答覆。
她雖不願催促德妃,可事關哥哥健康,她還是滿臉糾結去了永和宮。
德妃皺了皺眉,立刻猜到了或許又是姐姐在鬧脾氣。
這三番兩次的,她也是被折騰煩了。
就這脾氣,不管誰嫁進鎮國公府,都不會有好日子的。
“你等著,本宮這就去請陛下開口。”
顧懷寧不欲將事鬧得太僵,若真讓嚴氏太下不來臺,那譚神醫便更有理由拒絕醫治了。
“娘娘,能否由您將國公夫人約出,我親自去求她。”不過就是挨對方一頓刻薄話罷了,她不往心裡去,對方便傷不到她。
“你這丫頭,你都同銘兒定親了,本宮哪能讓你去受委屈。”德妃不願意。
她的兒媳,怎麼也不該被人欺負。
顧懷寧有些感動。
德妃兩母子的維護,常常很及時,也很直接。
和前世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我沒關係的。”顧懷寧坐在德妃身邊,“娘娘同國公夫人姐妹情深,別再因懷寧再生嫌隙了。”
景銘和沈斂日後是要相互支撐的,雙方如何都不能將關係弄僵。
德妃皺了皺眉,確實還有些不願。
但顧懷寧不想將事情變得更復雜,最後德妃只得無奈答應。
嚴氏收到第二封信時,表情愉悅了許多。
也算那顧懷寧懂事。
她將信收起,而後定了地點。
陳嬤嬤輕聲勸,“之前鬧成那般,夫人今日稍稍給個教訓,便別同那小輩計較了。”
她瞭解嚴氏的性子,自是不能說對方有錯。
嚴氏表情淡淡。
近來她受了許多苛責,好些人都說她不對。認真算起來,皆同那顧懷寧有關。
不管她也不是完全不顧大局之人。
見面之事,她心中自然有數。
顧懷寧得到通知時,著實鬆了口氣。
被嚴氏刻薄幾句算什麼,前世她難道聽得還少嗎?
她是自己的婆母,她又放不下沈斂,才那般在意對方的言語,反覆難過傷心。
如今她同對方已無關係,已然不會再難過了。
因著這次見面不會太愉快,顧懷寧並沒有帶其他人一起出門。
約定時間已過,她在包廂生生等了半個時辰,嚴氏才慢悠悠前來。
顧懷寧沒有露出半分不滿,知道這也是對方磋磨自己的一種手段。
嚴氏看了她一眼,沒能看見小姑娘焦急萬分的表情,著實有些失望。
顧懷寧察覺到對方瞬間冷下去的目光,便迅速在心頭覆盤了一番。
自己到底是哪兒表現不對,才惹得這位夫人又不滿意了?
嚴氏在位置上坐下,而後皺眉看向她,“愣著做什麼?不會沏茶?”
顧懷寧立刻照辦。
前世因伺候過對方,是以她也瞭解嚴氏的習性。
將茶水在杯中倒了兩次,這次恭敬遞到對方跟前。
嚴氏抬了抬眼,唇間溢位了些許嘲諷。
這姑娘為了討好鎮國公府,倒是打聽了不少。
嚴氏沒接茶杯,“你該知道,若不是德妃娘娘開口,我是斷然不可能出來見你的。”
顧懷寧想了想,露出了一個可憐又誠惶誠恐的表情。
“懷寧明白。”
嚴氏見狀,心情便愉悅了不少。
她就喜歡旁人乖乖聽話。
顧懷寧見狀,便也知自己猜對了。
只是嚴氏高興歸高興,有些話她還是要說清楚的。
“你很清楚你的情況,娘娘和殿下是個軟性子,有些話不忍對你開口。我作為他們的親人,他們不忍心提醒的話,我就替他們說了。”
顧懷寧始終垂著頭,看著很是楚楚可憐。
嚴氏道,“鎮國公府需要子嗣,殿下自然也一樣。你不能仗著娘娘和殿下任善,便真的就這樣下去。”
“待成親後,你自己識趣些給殿下收兩房妾室。到時候你將孩子抱到自己房裡養大,也同親生的沒什麼差別。”
顧懷寧怔了一怔。
確實未料到對方會說這些話。
她和景銘的關係,雖尚且還未及男女之情,可眼下就提要替對方納妾,多少還是叫她有些心理不適。
“怎麼?”嚴氏見她不作聲,立刻皺起了眉來,“你該不會不願殿下納妾吧?沒有其他女人,殿下如何有後?”
“顧懷寧!你們家應當不會連這點都沒教你吧?”
顧懷寧的小臉一陣青一陣白。
她不在意嚴氏的刻薄,可她到底有些介意對方用旁人傷她。
正在這時,包間門突然被人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