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悅你。
景銘的聲音有點輕,儘管努力穩住音調了,但還是帶著細微的顫抖。
顧懷寧怔了怔,而後下意識轉眼瞧他。
少年月下的眸光很認真,還帶了點小心翼翼。
她轉過了臉來,兩人的距離也在此刻迅速拉近。
過近的距離讓她覺得不安,下意識便後退了一步。
景銘愣了愣,清秀的小臉忍不住發紅,而後也迅速挪了挪拉開了距離。
一瞬之後,他臉上再度掛上笑,又恢復了以往那讓人舒適的距離。
不帶曖昧,不叫她為難。
更喜歡的一方,總是更小心翼翼。
顧懷寧看著他的轉變,有些內疚和不好受。
景銘注意到她的眼神,而後開口笑開,“這是青蛙對那姑娘說的。”
他不希望她太為難。
顧懷寧卻看了看他。
“那你就沒什麼對我說的嗎?”
景銘因過於驚訝,連瞳孔都不經放大了些。
顧懷寧看著他這樣子,反倒有些想笑。
“沒話想交代便算了。”
她頓了頓,才又道,“我等你回來再說。”
景銘一雙眼睛立刻便亮了。
翌日出發時,顧懷寧隨行將人送到了城外。
昨晚還沒那種離別的分外,不知為何到了此處,便忽然湧上心尖,叫她有些感慨。
平安扣已經送給顧懷寧了,景銘相信她在宮中應該也會有父皇庇佑。
在宮外還有顧家,他其實應該也沒什麼好擔心。
唯一不放心的,大概就是怕她被人惦記。
但以他對小姑娘的瞭解,勤奮如她應該也不會怎麼出宮。
想來也不會同旁人有什麼交集……
景銘定了定心,正這般想著,便看見表兄的身影遠遠從後方前來。
今日他要離京,兩兄弟關係好,自然會前來送別。
他定了定心神,乾脆自己先揚聲朝對方打招呼。
顧懷寧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果然看見了沈斂。
她心亂了亂,而後穩住了心神,轉身站在景銘身邊。
如此站姿,儼然便是一對璧人。
沈斂的視線不動聲色在她身上掃過,這才重新看向景銘。
“小心行事,一路順風。”
兩兄弟這段時間其實見過幾面,景銘還特地跟對方學了幾次防身反制之術。
上次在醫館門口見顧懷寧用過一次,他覺得自己學會應該也不成問題。
只是沒想到,過程比他想象的要困難。
也不知她將動作練得那麼熟練,究竟廢了多少工夫。
“我知道。”景銘認真道。
沈斂點了點頭。
顧懷寧站在景銘身邊,只淡淡朝對方點了點頭,便算做打過了招呼。
今日她要送行,特地稍稍打扮過。
沒再穿那些簡便的服裝,也稍稍上了妝容。
是以更加明媚動人。
景銘注意到了沈斂的視線,一時也有些晦澀難言。
表兄的記憶何時恢復他沒辦法確定,他只希望能遲些,至少等他回京,給他一個機會堂堂正正守在她身邊的機會。
不僅是景銘,顧懷寧自然更能察覺到停留在自己身上那股打量的視線。
她不知道沈斂怎麼了。
對方應該是失憶了的,可她卻覺得他同以往或者前世皆有些不同。
他應該守禮謹慎的個性。
可上次接觸,卻叫她感覺出了些許的不同。
這種細微的差別叫她有些不安,也覺得這樣的沈斂似乎有些難以捉摸的危險。
正在景銘思緒萬千之時,顧懷寧忽然抬起手,抱住了他尚且還有些瘦弱的身板。
突如其來的接近叫景銘一怔,讓他一時忘記做出反應。
顧懷寧沒鬆開,也不好意思抬頭。
“你一定要安全回來!”小姑娘的聲音很輕,還帶著微微的顫音。
景銘立刻便明白了過來,連帶著突然湧起的欣喜微微散了散。
她的接近不是因為她不捨,而是因為表兄在這裡。
她的親密,是演給表兄看的。
景銘雖有些失落,可這如何不算意外之喜呢。
畢竟若是表兄不來,他或許都得不到對方這個擁抱。
思及此,他便又坦然了心態。
先抱歉看了眼表兄,而後大大方方伸手將人抱緊。
沈斂的視線淡淡落在兩人身上,黑眸沉的著實叫人不出情緒。
看小情侶膩歪並非一件讓人開心之事,可他本能地不願離開。
內心像是有股較勁的衝動,想看看這兩人究竟親密到什麼程度。
顧懷寧等了好半晌,也沒聽見沈斂識趣走開的腳步。
她原想著用這種法子讓對方先回避,而後她便自行回宮,也不用再同對方打交道。
可眼下對方不走,倒叫她分外被動尷尬。
末了還是景銘開了口,沈斂這才走去了一旁。
而後,顧懷寧才將人放開,忍不住鬆口氣。
景銘笑了笑,“下次不必這般勉強自己。”
顧懷寧抬眼,“我不勉強。”
他沒同她爭,又叮囑了兩句後,留下了沈斂讓她先行。
景銘走了。
接下來的好幾日,顧懷寧都有些不習慣。
一直都默默守在身邊的人突然消失了,多少叫人有些感慨。
陳太醫已經讓人將景銘畫好的圖收集好,打算找個機會向聖上請示,將這些藥草圖印發裝訂成冊。
讓自己迅速習慣一件事那便是忙碌。
顧懷寧變得更認真,醫術也大有長進。
回永和宮時,一些很簡單的小問題,她已然可以幫忙處理。
在醫術一事上,她確實有些天賦。
德妃看著她,滿眼的歡喜。
只是到底也有些感慨,小姑娘不能生育,到底是個遺憾。
如今兩人年紀小或許不覺有什麼,可幾年之後,想法皆有所轉變呢?
只是想著想著,德妃又覺得自己的操心有些太早了。
兒子不在京中,當務之急是替兒子將未來媳婦兒守好。
顧懷寧以為自己的日子還會像從前一樣,直到一日大哥顧承晉突然重傷回京。
她匆匆趕到家時,常氏已經哭成淚人。
顧承晉受傷的訊息,顧家其實早幾日便知曉了。
因著怕顧懷寧擔心,是以一直瞞著。
直到訊息傳進宮中,她才驚聞此噩耗。
大哥如何會重傷。
前世根本就沒發生過此事!
顧懷寧嚇得雙腿都有些軟,還未進顧承晉屋中,便被二哥攔下。
“大哥的腿傷了,你待會莫問太多。”顧懷青嚴肅交代。
顧懷寧怔了怔,臉色一陣煞白。
腿傷了?
若真的只是受傷,二哥如何會用如此凝重的表情。
“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壓低著聲音,眼眶已忍不住泛紅。
顧懷青的臉色不好看,瞥了眼屋內才小聲道,“林家出事,華箏求救無門,是以興趣了邊關。”
一個在京中嬌養著長大的千金小姐,這般千里迢迢去求救,自然是受了許多苦的。
念及曾經的情分,顧承晉自然無法無動於衷將人趕走。
看邊關本就是不安定之地,在林華箏到了之後的第二天,便有敵國小部隊潛入城中。
顧承晉便是為了救她才傷的。
顧懷寧聽完後忍不住有些心疼,“那大哥的腿……”
“或許以後便再也站不起來。”顧懷青道。
因為傷重,這才讓顧承晉回京中養傷,看看是否還有痊癒的機會。
顧懷寧終於身子一軟,有些站不住。
前世是四哥的雙腿被廢,如今這命運竟落到了大哥頭上。
怎麼會這樣!
為何會如此!
她已經很努力改變家人的命運了,為何災難又重新落到他人頭上?
“待會見了大哥,你注意一點情緒。”顧懷青皺著眉,再次提醒。
儘管心中同樣悲痛,但眼下他唯一留在家中的健全男丁,他必須要撐住大局。
顧懷寧擦了擦眼淚,迅速點了點頭。
常氏的眼睛已經腫了,一直坐在床邊不肯離開。
顧承晉剛剛還有些意識,這會又昏迷了過去。
腿上的傷叫他反反覆覆發熱,又一路風塵僕僕趕路回京,是以一直很虛弱。
顧懷寧看著大哥神色蒼白的俊顏,再度落下了淚來。
她想安慰母親,卻壓根不知該如何開口。
父母對大哥的要求一向最嚴格。
他是長子,日後要撐起顧家的門楣。
大哥也從未辜負過父母的期待,年紀輕輕便成了大衍最年輕的少年將軍。
可誰知,如今卻突然要變成一個廢人。
“娘,怎麼先出去吧,別影響大哥休息的。”顧懷寧想忍住哭腔,可一開口便有些哽咽。
真正的痛苦和悲傷是掩飾不住的。
她也怕把大哥吵醒後,叫他心裡更難過。
下人們也紅著眼,小心將常氏攙扶出了屋。
顧家主子們都好說話,對下人們也好。
如今大少爺突然被廢,大家都替主子們難過。
待到了院子,常氏這才拉住了顧懷寧的手道,“紀家,剛剛來退婚了。”
因著今年元宵救了落水的紀家千金,兩人本已定親,打算下半年便完婚。
如今顧承晉重傷被廢,紀家自然不可能將女兒嫁給一個廢人。
顧懷寧一怔,瞬間也是惱怒非常。
她能理解紀家這個決定,可哪怕是要退親,他們也不該在人剛回京的時候便提。
常氏抓著女兒的手,著實氣得有些恨。
“那林家當真是禍害!”哪怕都出事了,還能讓林華箏去把她兒子給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