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寧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煩死和後悔有些傻。
明明對方壓根就不在意,甚至還越來越過分。
她咬牙否認,“沒有!”
車伕差點撩起袖子走上去。
但想想自己的身手,只能作罷敢怒不敢言。
沈斂卻有些不信。
他腦海中出現的那些片段,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可直覺卻告訴他,那人就是對方。
只是見小姑娘已經惱了,他識趣地沒在繼續這個話題。
常氏在花廳見到沈斂,第一時間便表示了感謝。
她不知道女兒的計劃,只知道昨晚要不是對方幫忙,女兒這會還有可能困在山莊之中。
“不過是舉手之勞。”沈斂道。
顧懷寧站在母親身邊,臉上未有太多感激之色。
就算沒有他,她的安排也不會有太大印象。
沈斂看了眼小姑娘的神色,而後開了口,“昨晚和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告訴你們。”
他沒賣關子。
“似乎有人在衍北見過四公子。”
兩母女先是一愣,而後惹眼可見激動起來。
“我四哥在衍北?”
喜悅染上眉梢,顧懷寧一張小臉也生動了起來,不似剛剛那股子帶著疏離的平靜。
常氏喜極而泣。
小兒子這麼就一直下落不明,著實叫她憂心到了極點。
沒想到,那臭小子竟然跑去了衍北。
只是認真想想,也並非沒有可能。
當初那小子便是因為被莊家看不起,這才突然決定要離京從軍的。
他既然下了那麼大的決心,那麼想直接靠自己的實力闖出來也有可能。
常氏又哭又笑。
顧懷寧這次再看向沈斂時,目光終於真摯了些,很是感激。
“先休息吧,一夜沒閤眼,你也累了。”
沈斂這回倒沒多做糾纏。
簡單說了顧懷直的訊息後,便打算離開。“不必送了。”
他並不需要顧家人的客氣。
顧懷寧站在花廳前,不由地想起。
因為幫忙,其實沈斂也是忙活了一整夜的。
只是他戴著面具,看不出疲憊。
常氏拉著女兒,這才關心問道:“昨晚究竟怎麼回事?你怎麼會下落不明的?”
顧懷寧不想讓母親擔心,“已經沒事了,陛下已經處理。”
這是若是七皇子不能想出個合理的解釋,魏清音絕不會好過。
事實上,確實如她所想。
當初設計時,顧懷寧也不過是想徹底撕破魏清音的假面具。
誰知魏清若那般沉不住氣,自己跳出來說了魏清音因著七皇子搭上了晏閣老的關係。
在京兆府時,她特地詳細講了一遍昨日從頭到尾的風波,為的就是讓聖上清楚。
只不過,依顧懷寧猜測,魏清音好像並非重生了。
若對方也記起了一切,肯定會察覺出她和前世的不同。
想到這,顧懷寧又覺得舒服些。
沈斂用他的命換她重生,怎麼都不該便宜魏清音才是。
顧懷寧沐浴完出來,映書才發現她的腳踝腫了。
兩個偌大的傷口驚得對方一陣大呼小叫。
“無礙,那蛇沒毒的。”
若是有毒,她這會也不能好端端坐在這兒了。
映書急得立刻去取藥,“小姐你腳都腫了。”
即便無毒,也該早些處理傷口才是。
顧懷寧確實累了。
映書還沒幫她上完藥,她便半躺在床上睡著了,一覺直到傍晚才醒來。
常氏守在床邊,車伕在下午同她說了白日的見聞。
她自然是有些擔心的。
雖然沈斂這兩日幫了顧家許多,可女兒已同皇子定親,而鎮國公府又有個極不好相處的嚴氏。
她仍舊不希望女兒同沈斂走到一塊。
顧懷寧緩了一會,看見了母親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握了握常氏的手,“娘不必擔心,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為了顧家,她都不會觸怒聖上。
常氏鬆口氣,“走吧,你林姐姐也該回來。咱們準備用晚膳。”
往常林蘇差不多都是這個點回府。
若有意外,也會提前告知。
只是今日不知道為何,林蘇遲遲沒有歸家。
待約莫半個時辰後,在醫館幫忙的侍女匆匆趕回。
“小姐,不好了,林大夫被官差帶走了。”
顧懷寧一愣,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醫術詢問。
“傍晚有差爺上門,說昨日有個病人服了林大夫的藥去世了。家屬去衙門報案,說是林大夫醫死了人。”
小丫頭氣喘吁吁,“而後不管林大夫怎麼解釋,官差還是直接將人帶走了。”
醫死人?
“那病人的屍體呢?可驗過屍了?”顧懷寧連忙問。
小丫頭連連搖頭。
她也不懂這些。
顧懷寧立刻緊急出了趟門。
可事關人命,官府並不同意讓她見林蘇。
雖未屍檢,可死者最後入口之物,便是林蘇開的藥。
顧懷寧覺得這說明不了什麼。
真正的死因,還得是屍檢了才能確認。
只是對方不允許她探視,死者的訊息也是半點不予洩露。
顧懷寧自然著急。
二哥去衍北了,她得替對方護住林蘇才行。
可官府這邊不鬆口,她半點辦法也無。
回到家時,常氏已經得知了訊息。
“怎麼樣了?”
顧懷寧皺眉搖了搖頭,暫時不知還如何是好。
“不過我已經塞了些銀子給官差,請他們好好照顧林姐姐。”
常氏嘆氣,“咱們家這叫什麼事!好不容易你哥有訊息了,你林姐姐又出事了。”
顧懷寧聞言看了看母親。
“娘你知道了?”對方這話的意思,倒像是已經知曉對方和二哥之間的苗頭。
常氏看了眼女兒,又忍不住笑起來。
顧懷青是個什麼性子她知道。
若沒點想法,也不至於有空就往人家醫館跑。
臨行前,二兒子特地找了她。
麻煩她這個做母親的,替他好好照看著林蘇。
話說到這份上,常氏自然確定了。
“娘你放心。”顧懷寧握了握母親的手,“我一定想辦法將林姐姐救出來。”
那可是自家人。
翌日一早,顧懷寧特地進宮去了一趟太醫院。
大夫醫死人,除了官府出來處理以外,有時也得請太醫院的所屬醫官前去協助幫忙。
雖然她還不清楚死者是誰,但身為大夫家屬,她自然不能瞧著自家人被怨。
顧懷寧已同眾人熟識,很快便找到了人幫忙。
她在宮中等到醫官下職,而後匆匆朝官府而去。
京兆府尹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屏退下其他人。
“出事的是禮王妃。”
上升到王妃這種身份,也難怪官府壓力大,第一時間就把人扣住下了。
既然是王妃,如何會隨便將屍體交由給官府屍檢。
顧懷寧的大概也聽出對方話裡的含義了。
人家現在勢必要將鍋扣在林蘇頭上了。你若非要保人,那就得做好同對方撕破臉。
想要解決這事,硬要在官府這處理,那便會公事公辦徹底將事鬧大。
依著府尹建議,還是讓顧家先同禮王那邊私下溝通。
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式解決。
離開官府時,顧懷寧先謝過了醫官,很抱歉叫他白跑了一趟。
待回家同母親商量時,常氏這才皺了皺眉,“禮王?不是他自己克妻嗎?”
顧懷寧有些不解。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她住在宮內,並不是特別清楚外頭的樂子。
聽母親這一說,她這才突然想起來。
本來魏家要將魏清音嫁給禮王的,後來不知怎的沒嫁成。
想來這位新的禮王妃,也是最近才娶的。
顧懷寧皺了皺眉,既然是年輕姑娘,怎會好端端需要吃藥,又一下子沒了性命呢?
常氏顯然也有所懷疑。
兩母女出門去了趟醫館,卻沒在店鋪裡找到脈案。
這下是連禮王妃究竟患得什麼病都無法知曉了,也不知道記錄是何時丟失的。
“還是得見一面林姐姐。”顧懷寧擰眉道。
常氏也這般覺得,可女兒一個姑娘家,要如何是好?
顧懷寧回府換了一套男裝,要出門時被常氏匆匆攔下。
“再帶兩個護衛出門。”
牢房又不是什麼好地方,女兒怎能一個人去。
常氏也想一起前往,卻被顧懷寧阻止。
官府不讓她們見林蘇,常氏的身份太惹眼,反倒是她女扮男裝還有些機會。
更何況……
這勞中不是還有現成可以探望的人嗎?
顧家的馬車老遠便停下了。
顧懷寧改了妝容,帶著護衛徑自去了官府側門。
因著她今日改了妝,又壓低了聲線,衙役一時沒認出人。
顧懷寧從懷裡取出一沓銀票,而後深情開口,“我愛慕魏家四小姐魏清若許久。大哥能否通融讓我見她一面,只說上兩句話便好。”
衙役見是找魏清若的,猶豫了一會便答應了。
事實上做昨天到今日,已經來過兩波人見過這兩姐妹了。
他們這些獄卒也拿了不少好處。
“只能你一人進去。”
他領著人去開了牢門,正要帶路時,顧懷寧又有些感傷道,“大哥,待會能不能讓我單獨同她說兩句話。她這次惹的麻煩很大,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
獄卒看了他幾眼,想著眼前這小子雖然個子不高,但挺深情。
“行吧。”
他指了路,又帶著她去同下面的兄弟打點了關係。
只是牢房分作一左一右兩大區域,這是小姑娘之前沒想到的。
顧懷寧連聲感激謝過,而後快步進入魏清若所在的左側區域,邊打量著兩側所關之人。
看她匆匆看了一圈,也只看見魏清若,沒看見魏清音和林蘇。
想來,其他二人是關在了右側區域。
這叫顧懷寧很無語,實在沒想到運氣這麼不好。
牢內陰暗潮溼,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言的臭味。
幾盞幽暗的燭火點在牆邊,搖曳如同鬼火。
好些犯人已經麻木了,見外頭有動靜也枯坐在乾草堆上沒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