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已定罪,陛下已經著手開始查莊家。
作為言家的連襟,且佔著一個兵部尚書之位,哪怕莊家涉及不深,也多的是人想將莊家拉下來。
一個位置一個坑。
舊人不挪位,新人如何上位。
因著莊靜執意要同言越一起,已然有人開始用此事做文章。
如今唯一還能經常在皇帝面前露臉的,也就只有顧懷寧了。
“那孩子非要鑽那牛角尖。”小吳氏淚水漣漣,“五姑娘,求你在聖上面前多替你莊姐姐說兩句話吧。”
眼下,莊家也就莊靜有顧家的關係了。
顧懷寧皺著眉沉思許久。
她看著小吳氏,過了半晌才開口,“夫人可願莊姐姐離京?”
小吳氏愣了愣,而後連連點頭。
能避一時是一時。
莊家有想過,可莊靜不願配合,直言家中若要強行將她送走,她便直接咬舌自盡。
“可那丫頭認死理,就是不肯。”
顧懷寧皺了皺,又問:“若是去衍西呢?夫人也願意嗎?”
晏歸之事,她不方便假手他人。
她只能將此事託付最信任之人。
這回,小吳氏明顯猶豫更久。
衍西路途遙遠,途中會有風險。
可遙遠也意味著女兒不能這麼快回來,路上肯定要耗費一段時間。
更何況,之前女兒也私下去過衍北。
“我們顧家會派人沿途護著莊姐姐一同前往。”顧懷寧繼續道。
有人護送,那自然就安全不少。
顧懷寧並非一定要莊靜去送信。
可她有私心。
四哥在衍西,她希望可以藉此將莊靜支離京城,再給顧懷直一個機會。
小吳氏很快便下了決定。
眼下針對莊家的人有許多。
女兒若有個合理的離京理由,既能平安,還能減少事端,自然是再好不過。
顧懷寧去見了莊家,親口請求對方幫忙,幫她送一封書信給沈斂。
莊靜心有疑慮。
可好友聲稱事關十一皇子安危,交給誰她都不相信,只信她。
況且,換了別人去給沈斂送信,沈斂也未必會相信。
看著顧懷寧滿是信任且楚楚可憐的憂鬱眼神,莊靜到底是動搖了。
幾乎沒給她多考慮時間,小吳氏當即替她簡單收拾了包袱,而後帶著顧家的侍衛離京而去。
顧懷寧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這才回了宮中向皇帝報備。
莊家眼下正是敏感時刻。
莊靜突然消失,少不得被人拿住說事。
顧懷寧親自向皇帝說了此事,只道是想護一護好友。
皇帝原本也沒打算徹底讓莊家覆滅。
只是朝中也有旁人覬覦兵部尚書之位,這才趁機攪動渾水。
顧懷寧親自開口,這種無傷大雅的小事皇帝自然樂於成全。
他一向只遺憾小姑娘太客氣謹慎。
時間一日日過去。
每隔一段時間,便有訊息送回京。
景銘暫無性命之憂,卻也未必能過得多好。
身在敵國,想要少吃些苦頭,還是要看他自己本事。
半月匆匆而過,顧懷寧沒等來莊靜回京,倒是等回了池巧雲。
她原該留在衍北照顧顧承晉的,如今卻隻身而歸。
顧懷寧得了口信回家,才知大哥傷勢恢復大半,因為擔憂邊關形勢,遂重新趕赴衍西。
譚神醫要駐守衍北。
可他有個小徒弟,可以護送顧承晉前往。
顧懷寧看著好友難掩失落又故作無事的神情,小心翼翼詢問,“那譚神醫的徒兒是個姑娘?”
若非如此,她想不到好友為何會突然一人回來。
池巧雲怔了怔,飛快抬眼壓了壓淚意,而後若無其事誇讚,“顧姐姐你好聰明!”
顧承晉雖因受傷消瘦了許多,但周身氣度還是出眾。
不管是外貌還是氣質,均叫人一眼難忘。
譚神醫的小徒弟也是見慣了將士的,可放眼整個衍北,也找不出一個比得上顧承晉的。
譚神醫其實挺不願意。
是以一開始治療時,態度並不太好。
小徒弟見師傅如此,便忍不住悄悄維護。
一來二去的,反倒是上了心。
池巧雲是以丫鬟身份跟過去的,一直謹記身份。
再者這裡是衍北,她可不能丟了顧家顏面,是以規規矩矩。
小徒弟自信不羈,也從未將一個侍女放在眼中。
隨著顧承晉一日日好轉,池巧雲又一次意識到了雙方身份的懸殊。
他是光芒萬丈的將軍,年紀輕輕便征戰沙場立下戰功無數。
和他相配之人,要嘛身份貴重,要嘛也該在戰場上幫到他,一如譚神醫的徒兒。
池巧雲默默照顧著顧承晉。
其實認真想想,自己眼下做的事,其實換了任何人起來都行。
她能在與他短暫相伴,已是老天爺給予的賞賜。
池巧雲沒再跟他們趕往衍西。
有譚神醫的徒弟一路照顧,她應該識趣些自己離開,不要繼續留在兩人面前礙眼。
有些事不需要池巧雲親口說出來。
身份懸殊,門不當戶不對。
足以斬斷許多姻緣。
顧懷寧皺眉想了半天,這才詢問:“那你同我大哥表明過心意嗎?”
池巧雲睜著圓圓的眼睛,沉默搖頭。
這叫她怎麼說。
她就是個丫鬟。
哪怕主子身受重傷,她也不該這般膽大妄為肖想主子。
不過……
分別前一晚,她趁著顧承晉睡著了,悄悄親了他一口。
不過也就一下。
親完就跑了。
對方應該不會知道。
“那你照顧了這麼久,甘心就這麼放棄嗎?你不同我大哥說清楚,誰知道他是什麼想法呢?”顧懷寧頭疼。
都鼓起勇氣來顧家假裝丫鬟,還一起去衍北了。
最後卻沒勇氣說清楚嗎?
池巧雲已經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了。
但好姐妹這麼一問,還是抵不住委屈,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她其實也很想坦白的。
可她碰巧聽見過顧承晉和小徒弟的談話。
對方開玩笑似的試探,問侍女這般細心照顧,是否會日久生情。
當時池巧雲就站在門外。
而後便聽見顧承晉不帶一絲猶豫地答覆。
“不會。”
聽見他的回答,小徒弟笑得很開心。
對方的笑聲像是什麼暗器,扎得她心頭悶痛。
顧承晉受傷時都看不上她,待傷勢恢復了,還會喜歡她嗎?
池巧雲沒有半點信心。
自此以後,每一次看見對方二人相處,她都覺得煎熬。
“是我配不上大公子。”池巧雲已經認清了現實。
她已經努力過,嘗試過了。
常氏沒這方面經驗。
她挺喜歡池巧雲的,尤其是那時大兒子受傷,紀家直接悔婚。
她便覺得這小姑娘有眼光也有勇氣。
若是女兒要這般跑去別家,那她是兩百萬個不同意。
但對方義無反顧的是自家兒子,那就不一樣了。
是以她從不覺得家世是問題。
“我只問你一句,你還願意嫁晉兒嗎?若你願意,那你便是我們顧家未來大兒媳。”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若將親事訂下。
哪怕大兒子有意見,也不會拒絕。
池巧雲沉默了許久,到底還是搖了頭。
“大公子對我無意。”
若是幾個月前,她必然是答應的。
那時的她喜歡的熱烈,只要能在顧承晉身邊,她便心滿意足。
而愛情叫人貪婪。
感情越深,反叫她覺得不該只是自己喜歡。
感情只有是相互的,才會長久幸福。
常氏嘆息了一聲,“無妨,你在顧家再住幾日,等衍西情況明瞭再回去也不遲。”
她只能用這種方式暫時先將人留住。
“把這兒當你自己家。若是晉兒真對你無意,那我便認下你這個乾女兒。絕不叫京中其他人再瞧不起你。”
常氏是感恩之人。
不會忘記池巧雲的一番心意。
顧懷寧配了好友一日,這才進宮去。
一晃眼,又是三月過去。
京中的天氣已經由熱轉涼,暑氣漸漸消散,下月又是中秋。
衍西一直在談談打打。
有沈斂和顧承晉在,除了最開始有些艱難,後續戰事確實越打越順。
從起初想要用景銘來威脅大衍割地賠款,到如今對方節節敗退連失數城。
單薩將領其實也搞不懂,大衍究竟是哪裡拿到的情報。
兩國交戰已有百年,大衍從未成功佔領過單薩。
可這幾個月交鋒下來,大衍卻像是開了天眼。
將單薩地形摸了個一清二楚不說,帶兵的將領還一個賽一個神勇。
他們同顧家也算交戰許多年了。
也不知哪來那麼多小將。
打了三個月的仗,單薩土地丟了一半。
再打下去,搞不好都要亡國了。
好訊息一樁接一樁。
德妃也徹底放下心了。
依著如今的形勢,兒子回來搞不好還能見到妹妹出世。
這幾個月,顧懷寧收到過幾封沈斂寄回的信。
顧承晉傷勢恢復,顧懷直在戰場上大殺四方。莊靜則在邊關當起了先生,專門負責選拔和培養那些資質不錯的孩童。
若以這個節奏再進行個十年,恐怕大衍會多出一大批神箭手。
如此又過了兩月。
京中終於收到何談成功,景銘安然救回的訊息。
單薩保住了皇城。
卻也同被滅了國沒什麼兩樣。
只是後續還要花些時間徹底穩住佔領土地,需要再過月餘才能回京。
顧懷寧徹底放下了心。
得知這訊息的當日,她回了顧家。
“娘,明日便準備準備入贅之事。”
她握了握母親的手,她需要景銘和沈斂回京前,讓一切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