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絕望時,底線就會低很多。
魏清音看不見未來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天生就好命,而她的未來,必須要那麼努力那麼努力才能擁有。
顧懷寧是顧家的掌上明珠。
她不需要努力學習,哪怕在書院混日子,又有不少男學子悄悄覬覦她。
她敢大膽向沈斂表達心意,誰都不會覺得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些在背後默默詆譭的言語。
其實都是源自於嫉妒。
女學子們沒有顧懷寧的美貌,也沒有她的家世。
更沒有她的勇氣。
在顧懷寧向沈斂表白心意後,便再也沒人敢這麼做。
她們只敢悄悄寫信,然後有意無意排擠顧懷寧。
讓她的行為帶上‘恬不知恥’、‘大膽放肆’的標籤。
可嘲弄背後,是心底陰暗處無法遁形的嫉妒。
而被秦氏寵壞了的魏清若。
更是魏清音心裡的一根釘子。
就因為對方是秦氏所生,便能肆無忌憚享受一切好處。
魏清若可以闖禍,可以放肆無腦,可以囂張不收斂。
因為魏清音必須替她善後。
想做魏家嫡女,必須是一個有用的人。
在父親當真捅她那一刀時,她便清楚知曉了這件事。
而這些年來,或許最叫她暢快的。
便是魏清若的死訊。
那個該死的蠢貨,終於被魏家拋棄了。哪怕有秦氏維護,還是徹底被魏家放棄了。
魏清音的心頭染著密密麻麻的仇恨,曾經像無數只小蟲子,日日夜夜啃噬她的心頭。
她曾經想,若不是魏清若,她和沈斂或許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可夢中隱隱約約夢見的片段卻告訴她。
不會的。
哪怕沒有魏清若,沈斂也還是會選擇顧懷寧。
魏清音發了瘋的怨恨在那一刻突然失去了宣洩的方向。
她自救般地攀上七皇子。
她只想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可家人又一次打起她無法生育的主意,想要讓魏清若過幾年來摘桃子。
魏清音不明白。
她只是想活下去。
她只是想活得更好。
“我不在意。”
顧懷寧冷淡的四個字,忽然間將魏清音拉回了現實。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像只聽見了一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魏清音卻突然激動起來。
“你怎麼會不在意!你們會成親的!未來你們會在一起!你沒有子嗣,那嚴氏會好好對待你嗎?”
“你根本不必在我這兒嘴硬!而且沈斂也不愛你!”
“他明知生育能力對一個女子的重要性,卻對你的情況不屑一顧!”
魏清音笑得花枝亂顫,“他根本不想惹麻煩。因為為了你去蹚渾水根本沒有必要!”
顧懷寧看著她閃著奇異亮光的眉眼,搖了搖頭。
這樣的魏清音,她沒有想再聊下去的想法和慾望。
見顧懷寧轉身要離開,魏清音這才尖銳笑起來。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把恢復生育的法子告訴你!”
“我要你這輩子都活在被人嗤笑之中!”
顧懷寧不炫耀從別人口中得知沈斂究竟愛不愛自己。
他如今長嘴了。
會自己說。
而生育一事,他或許有她的理由,但她已經不想再猜了。
對一個人的興趣。
是喜歡的開始。
她會控制自己不再重蹈覆轍。
臨要走時,她想起了一人。
晏歸在牢中。
顧懷寧想起了肝腸寸斷的嚴氏,猶豫了一瞬還是往裡頭尋了進去。
雖說是在天牢之中,但其實晏歸被照顧得還不錯。
關了這麼多人,雖略有清減,但精神還不錯。
見顧懷寧前來,晏歸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滿是惡劣的笑意。
“當初我就該補一刀,不該叫你活到現在。”
顧懷寧臉上的表情沒怎麼變化。
“還有那日在南公館,我應該再多下點伎倆。讓你們當場失控把持不住。”
“那麼多人在場,場面一定很刺激。”
晏歸一一數著自己的失誤,說罷,便又是朝她滿懷惡意一笑。
顧懷寧平靜聽著她的話,末了才嘆息一句道:“國公夫人很擔心你。這些天,她一直在求我。”
晏歸黑沉的瞳孔猛然一縮,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深深刺痛。
對於生母的脾性,他早已調查過。
要這般性子的嚴氏如此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她當時的無助和絕望可想而知。
“閉嘴!”晏歸怒吼起來,“別在我面前提那個老太婆!”
“她也是個賤人!明明知道沈斂並非親生,卻還幫著對方說話。她就是個賤人!”
他罵得極兇,語氣中盡是咬牙切齒。
顧懷寧只平靜反問了一句。
“那你激動什麼?”
若不是在意。
他又何須這般激動?
可若是在意,又何必用這種方式面對親人。
“你娘求了我許多次,這次見到你,我剛好可以告訴她答案。”
一連兩人。
顧懷寧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夫人確實有時很糊塗,但她很愛你。”
晏歸的憤怒更甚。
他現在根本聽不得愛不愛這種話。
“閉嘴!閉嘴!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顧懷寧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破防。
離開前,晏歸特地提到了景銘。
“說起來,我才是他的親表兄。”
他看著顧懷寧,忽而勾了勾唇,“你想知道,他究竟為什麼會出事嗎?”
這話如一塊巨大的石頭,重重砸在了她的心頭。
“是你?”
顧懷寧難以置信。
晏歸突然又沒什麼表情了。
“你覺得呢?”
顧懷寧猜不透他。
晏歸就像一個極端的瘋子。
想法和情緒,永遠異於常人。
“那要如何才能救他?”顧懷寧努力穩住情緒。
晏歸卻笑起來,“我姨母和表弟,當真是對你很好。”
“你被我生母奚落羞辱時,是我表弟護住了你。”
“你別旁人取消時,也是我表弟挺身而出。”
“就連你和沈斂糾纏不清時,他也無視了這麼多年他和沈斂的兄弟情,堅定地站在了你這邊。”
“顧懷寧,你還要和他解除婚約。”
“你給他隨便編的破絡子,他天天戴著顯擺。”
“他真的是很喜歡很喜歡你呢。”
“明明他可以一輩子裝作碌碌無為,做個閒散皇子的。可他為了日後能讓你依靠,選擇去努力爭取。”
“哈哈哈哈。”
“若是他死在外面,你對得起他嗎?他可是為了你,才離京出去的。”
顧懷寧抿著唇,忍不住眼眶泛紅。
晏歸這人太歹毒,太會扎人心。
他精準拿捏了她心下所有愧疚的點。
若景銘不能安全回來,她絕對會為他守寡一輩子。
以聖上對她的寵愛,她若要求重新恢復親事,為景銘守一輩子寡。
礙於對德妃的愧疚,對方定然也會答應。
沈斂正是早早的明白這一點,這才不打招呼自行趕去了衍西。
“我在問你,你可以救他的辦法!”
顧懷寧的聲音忍不住變得尖銳,沒辦法再控制自己的憤怒。
晏歸抬起眼,仔仔細細看著小姑娘憤怒的眉眼。
“能讓沈斂痛苦遺憾一輩子,我為什麼要幫呢?”
顧懷寧氣得發顫。
連日來努力壓下的惶恐不安,在這一瞬間盡數變成洶湧的憤怒。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晏歸笑起來,眼下嫣紅的小痣揚了揚。
“你猜,沈斂為何不要我的命。”他低低的笑聲傳出,而後逐漸變得肆無忌憚。
“因為他虧欠鎮國公府,他那個人啊,一直都是心慈手軟的廢物。”
他的笑聲太大。
大到足以傳到獄卒趕來。
顧懷寧沒再停留,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後,頭也不回迅速出了天牢。
晏歸不肯說,她完全沒有線索。
如今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將訊息遞給沈斂。
讓對方著重篩查同晏歸相關的訊息。
查查景銘的訊息,如何從衍西這邊傳出去的。
晏歸太毒了。
他不僅想讓沈斂難受一輩子。
還故意將這事告訴她,讓她也一輩子陷在愧疚之中。
而顧懷寧還不能將此事告知旁人。
因為沈斂要報恩。
他要替鎮國公府護住晏歸。
若她將此事說起去,晏歸肯定性命難保,皆是便是沈斂永遠愧對鎮國公夫婦。
回宮後,她一直心緒難平。
德妃看出了她有心事,顧懷寧卻換了話題。
“娘娘想要小皇子還是小公主?”
德妃有瞬間的沉默。
她自然是想要有小公主的。
她多想要一個跟顧懷寧一樣,可可愛愛的女兒啊。
可眼下景銘未回來,她便有些動搖。
她這幾天常常悲觀地想,若是兒子再也回不來了,那就希望他再重新託生到她腹中。
顧懷寧看著她黯淡下來的目光,輕輕伸手抱緊了德妃。
“殿下一定會安全回來的。”
景銘活著,對方才有和大衍談判的籌碼。若真把人殺了,才有可能激得大衍同對方不死不休。
翌日,她早早地出了宮。
顧懷寧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將訊息送去衍西給沈斂,且還要瞞著陛下。
顧家有自己的渠道,只是未必萬無一失。
若是中途出了岔子,不僅耽誤了時機,也有可能將此事傳到皇帝耳中。
在想應該如何是好時,小吳氏登了門。
較之上次,她明顯憔悴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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