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在聽見那一聲‘老太婆’時心如刀絞。
之前幾次同對方相遇時,他明明不是這個態度。
“我的兒……”
她哭出了聲。
但這隻能叫晏歸更加暴怒。
沈斂看見對方眼底翻湧的危險,那是情緒瀕臨失控的最好證明。
“我可以答應你。”
他突然開口,“但是你先放開顧懷寧!”
晏歸冷眼掃向他,“你沒有談條件的資格!”
沈斂冷靜道:“我不要求你現在就放了她。我只希望,你現在暫時先放開她。”
對方若是失控,極有可能將人誤傷。
“我說了!”晏歸的眼底寒芒湧動,“你沒有資格提條件!如果你敢再廢話一句,我就殺了她!”
沈斂的視線驟冷。
嚴氏仍舊不喜歡顧懷寧,可她知道,顧懷寧是沈斂的命。
若是對方死了。
沈斂也必然會發瘋,屆時必然是你死我活。
“孩子,你別衝動。”
“娘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娘也知道你現在很生氣。”
“但他現在只是希望你先將顧懷寧放開。你想要他做什麼,他還是會照辦的。”
嚴氏殷殷相勸,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晏歸受不了她此刻滿來慈愛的臉。
這種偏向他人的關心,他多感受一刻都覺得反胃。
他冷冽的視線射向沈斂。
對方把嚴氏帶過來,分明就是在刺激他。
晏歸的手當著沈斂的面撫上顧懷寧的臉。
“立刻讓這老太婆消失!”
顧懷寧覺得不寒而慄。
明明不過是普通的肌膚相觸,她卻彷彿覺得像是有毒蛇在臉上爬行過。
她閉上了眼睛。
無數次努力試著讓自己的身體動起來,卻毫無作用。
嚴氏先再開口,卻被沈斂攔住了。
“放開她!”他眼底的殺意盡顯,“這是我的底線!你再動她一下試試!”
晏歸還需要他進宮除了皇帝。
沈斂是他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此刻的顧懷寧不會有事。
若有事,他必然會拼命,那他們的計劃便不可能成功。
若對方還沒瘋,便不會願意就這麼功虧一簣。
晏歸垂眼看了眼顧懷寧。
她閉著眼睛,濃密的睫羽微微被淚珠濡溼,眉心緊鎖著,像是沉浸在噩夢之中。
但其實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知道她醒著。
那麼漂亮嬌豔的小姑娘。
明明是被顧家嬌寵著長大的珍珠,為何會這般犯賤。
為何會在放棄丟下後,還喜歡上那個人。
晏歸不理解。
甚至覺得憤怒。
她應該跟他一樣憎恨沈斂的,為什麼她這麼下賤。
她難道忘記被那一刀刺中,又被孤零零丟下的感覺有多痛苦了嗎?
明明她當時還趴在地上,哭得滿臉是淚的。
心中翻湧的思緒萬千,可晏歸還是逼迫著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抬眼看下沈斂,不僅沒放下顧懷寧,甚至還將她往自己跟前擋了擋。
執意要他放下她,顯然是有理由的。
沈斂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他這會可以將人放下,可對方走了以後呢?還不是任他為所欲為?
沈斂不會想不到這些。
他定然是另有所圖。
“想殺我?”晏歸冷笑,眸光也陰鷙到極點,“要死,也是你的顧懷寧先死!”
沈斂冷冷道了句實話,“我並不打算要你的命。”
今生,對方的大錯尚未鑄成。
對方的一條命可以留,這是他欠鎮國公府的恩情。
顧懷寧像是面盾牌似的被擋在晏歸跟前。
話音落下的瞬間,兩道破空聲劃破黑夜。
箭矢從後方襲來,穿過車窗直直朝對方後心。
幾乎是一剎那的事,晏歸立刻側身,但因為他將顧懷寧擋在身前,反而失了活動的空間。
兩隻箭矢一隻射偏,另一隻穩穩射中了他的右臂。
沈斂在聽見聲音的瞬間便有了行動。
晏歸在躲閃不及時,便已迅速拔出了腰間匕首。
顧懷寧失去支撐,身子立刻軟軟倒下。
利刃在月光下迅速一閃,直擊她的咽喉而去。
他沒想到沈斂竟然設伏。
明明眼下見面的地點,都是他臨時通知的。
更何況他還安排了人在四周盯梢,稍有異動必然會發出警報。
可沈斂的人,究竟是怎麼潛伏進來的!
晏歸要顧懷寧的命。
他要沈斂痛不欲生,下半生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裡!
只是刀刃落下的瞬間,一雙有些消瘦的大手硬生生擋在了利刃之前。
見到扎透了沈斂的掌心,直到抵到匕首手柄處,硬生生擋住了匕首再向下。
晏歸不甘,發狠了似的將匕首一轉,想徹底切斷他整隻手掌。
沈斂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只順著他的方向一偏,便已然躍窗入內。
利刃在他掌心到手臂劃出長長一道,好在這道只隔開了他面板上的血肉,沒整段貫穿。
晏歸到底被制服了。
顧懷寧緊緊提起心,終於是徹底落了回去。
她用力閉上了眼睛,直到這時後怕的淚水才猛然奪眶而出。
嚴氏已經連忙趕上前。
她聽見了箭矢聲,她知道親生兒子中了箭。
“我的兒!你怎麼樣!”
晏歸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傷到了臂膀,尚且沒有性命危險。
可強烈的受挫和屈辱感堵上他的心頭,叫他憤怒不已。
沈斂已去檢查顧懷寧的情況,遠處腳步聲傳來,他的人已經在往這邊趕。
“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太醫。”
他沒用受傷的手碰她,甚至連表情都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顧懷寧的視線卻止不住地往他受傷的那條胳膊方向看。
不過這麼點時間,鮮血已經迅速染紅了他的衣袖,可見他的創口有多深。
這種情況下,他的手已經不適合再用力。
他必須趕緊包紮,否則整條胳膊都有可能保不住。
顧懷寧說不出話。
她只能無聲流著眼淚往他手臂的方向看。
未多久,一道熟悉的女聲匆匆傳來。
“怎麼樣了?”
顧懷寧聽見了莊靜的聲音。
沈斂將顧懷寧抱下馬車,莊靜立刻看見他被鮮血濡溼了的手臂。
“你受傷了!”
嚴氏被她的驚呼吸引,這才看見收斂手上的傷。
“快。快找大夫!”她的聲音忍不住發顫,一邊詢問晏歸的情況,“他呢?他怎麼樣了?他傷得重不重?”
“不重。”
沈斂回了嚴氏,而後便迅速抱著顧懷寧離開。
他的人會留下善後,無需他親自留下緊盯。
莊靜跟著沈斂,已然注意到狀態不太對的顧懷寧。
“寧寧怎麼了?”
沈斂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沒時間回答。
待三人上了馬車,莊靜才扯破裙子,趕緊先替他包了包傷口。
顧懷寧的眼淚沒停過。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比她自己受傷還難受。
好在巧好有一名太醫就住在附近,在緊急處理後,她的知覺終於開始緩緩恢復。
沈斂的傷已經被太醫冷著臉包紮好。
他的傷口很長很深。
在受傷這麼嚴重的情況下還報了顧懷寧一路,這簡直是胡鬧。
“世子,你這胳膊今日要是再使勁,哪怕是神仙下凡,也別想再治好了。”
面對太醫的冷臉囑咐,沈斂很淡應了一聲,壓根不似在認真聽。
再去看顧懷寧時,對方已經能靠著莊靜坐起來。
“林姐姐。”
她艱難報了位置。
沈斂應下,“我先送你回家。”
顧懷寧由莊靜扶起。
沈斂的手臂傷勢太重,她不希望他再用力加重傷情。
今日京城的街道,比以往都要安靜。
有侍衛匆匆路過,得知是他們後,又匆匆放行。
緊張的氛圍瀰漫在空氣中。
但沈斂在這,想必已然做了所有安排。
顧家大門禁閉著,直到聽見沈斂的聲音,門房才匆匆開了門。
他將顧懷寧家給常氏,甚至來不及再交代什麼,便迅速離開。
常氏喜極而泣。
這種情形,她已經說不上來是第幾次了。
上次女兒下落不明,也是沈斂幫忙著將人找回來的,這次亦是如此。
而且,對方這次還負了傷。
“你林姐姐呢?”
常氏讓人給女兒備了熱水沐浴,邊揪心詢問。
顧懷寧服了藥,整個人這會有些昏沉。
簡單同母親說明情況後,她便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待醒來時,外頭天色已亮。
沈斂坐在她的床邊,正翻著她床頭的醫書。
今年來,她周身到處可以看見相關行醫相關之物。
顧懷寧怔了怔,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忘記了自己手上也有傷,立刻疼得微微變了臉色,整個身子一時也有些坐不穩。
沈斂迅速放下醫書,因為來不及再伸手,剛剛微微附身,用上半身做她的支撐。
兩人短暫相觸了一瞬,待她穩住,他便起身在她開口前先拉開了距離。
顧懷寧抿了抿唇,嚥下了想說的話。
男女有別。
他不該在她房中的。
“有什麼想問的嗎?”他開口。
顧懷寧當然有很多想知道,但最重要的是家人。
“林姐姐怎麼樣了?找到了嗎?”
沈斂點了點頭。
顧懷寧鬆口氣。
只要家人們都平平安安,她便知足。
她沉默了一會,又想起了莊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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