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亞於在滾燙的油鍋裡倒入一瓢冰水,人群瞬間炸開鍋來。
“嘔——!”不知是誰第一個反應過來,驚恐地摳著自己的喉嚨,試圖把剛嚥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毒?!!”
“天殺的狗官啊——!”
“娘!娘你怎麼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
尖叫聲,哭嚎聲,嘔吐聲,桌椅被撞翻的巨響,碗碟碎裂的聲音匯成一片絕望的海洋。
黃威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吃了幾碗飯,要是毒發的話,他肯定是第一個死的。
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吧。
黃威一把將旁邊半人高的飯桶拽了過來,“哐當”一聲杵在桌上,抄起盤子,將桌上那些剩菜殘羹一股腦全扒拉進桶裡。
與其坐等毒發腸穿肚爛,不如塞他個肚皮滾圓,就算到了地下見爹孃,好歹也是個飽死鬼,不至於丟了面子。
“哈哈哈!”
高臺上的韓管家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看看!看看這些愚民!平日裡叫你們交點稅,那是千萬個不情願,哭爹喊娘。”
“叫你們來白吃白喝,跑得比兔子還快,這下好了吧,貪嘴的下場,就是被自己的貪念活活毒死,報應啊。”
上等桌的富豪們也跟著鬨堂大笑,指指點點,如同在觀賞一群待宰的豬玀。
中等桌那邊一片死寂,只有幾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韓管家欣賞夠了,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這毒嘛,名叫‘七日見閻王’。是尹老爺特意請藥師調配的獨門方子。”
“城裡那些尋常郎中別說解,連名堂都瞧不出來,胡亂抓藥,嘿,搞不好死得更快。”
他故意頓了頓,話鋒一轉:
“不過嘛,尹老爺以慈悲為懷,念在鄉里鄉親一場,給你們這些賤胚子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只要在七日之內,一人乖乖交上十兩銀子,解藥自然給你。”
“十兩!”
底下有人哭喊出來,“我們哪有那麼多錢啊,這不還是逼我們去死嗎?”
“逼你們?”
韓管家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
“尹老爺體恤民情,當然知道你們這些窮鬼王八蛋掏不出一個銅板,所以啊,開恩了。”
“有地的窮鬼,一畝地抵四兩銀子。”
“有老婆的,老婆能抵五兩。”
“有小孩的,男孩算三兩,女孩算二兩。”
“要是窮得叮噹響,啥都沒有的……嘿嘿,籤個五十年的賣身契給老爺們當牛做馬,也行!”
他得意洋洋地朝上等桌一拱手:
“這價錢,還是咱們席上這些老爺們善心大發,不然,誰肯花真金白銀買你們這些賤民的破地和賤命,還不快磕頭,感謝老爺們的大恩大德?”
上等桌的富豪們面帶笑容,矜持地頷首。
春雨緊緊攥著古白的衣袖,小臉氣得通紅,聲音帶著哭腔:
“古…白大哥,他們太壞了!那些人好可憐啊,我們想辦法救救他們好不好?”
古白緩緩搖頭:
“救?救了這一次又如何,治標不治本。”
“等下一個知府來了,換湯不換藥,再來一次千民宴,百民宴,等到那時候,這些百姓還能指望誰從天而降。”
“況且,我有沒有這個本事還兩說。”
春雨被這冷水一潑,小臉瞬間垮了下來,鼻尖一紅,委屈得馬上就要掉眼淚了。
古白瞥見她這副模樣,意識到對個小姑娘話說得太重了。
他語氣緩和下來:“好了,別哭鼻子。等我們去拿袈裟的時候,順道看看那狗官庫房裡有沒有解藥。這下行了吧。”
“嗯!”
春雨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用力點頭,那點不開心立刻煙消雲散。
古白這才轉向還在瘋狂往嘴裡塞著混雜食物的黃威,一把按住他油乎乎的手:
“黃威兄弟,停下,別吃了。”
黃威被這一喝,動作猛地僵住,抬起一張糊滿了鼻涕,眼淚和菜湯的臉,眼神空洞地看著古白。
古白語氣堅定的說道:
“千萬不能自暴自棄,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