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白將香泥塗抹在肋骨上,兩人藉著夜色掩護,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進了黃雲城。
城中某個小客棧。
古白徑直走向櫃檯,屈指敲了敲桌面:
“小二,兩間上房,一碗陽春麵,一碟清炒時蔬。”
話音未落,兩塊碎銀已叮噹一聲落在櫃上。
原本打著哈欠的小二眼睛瞬間亮了,臉上堆滿殷勤的笑,手腳麻利地收起銀子:
“好嘞!客官您稍等,這就給您安排。”
他心裡門兒清,這江湖上闖蕩的,穿得越怪,越是不好惹的主兒,眼前這位爺,恐怕也屬於上述一類。
進了客房,兩人在方桌旁對坐。
古白拎起粗陶茶壺,倒了杯茶水遞到春雨面前:“接下來怎麼辦,要不要把你娘從梨春院裡一同接走?”
春雨低垂著眼睫,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光芒,隨後那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不,我娘是不會離開梨春院的。”
“哦?”
“那她還挺敬業的。”
古白在心裡暗暗吐槽了一句。
“我娘早把梨春院當成了家,離開了那她又能去哪。”
春雨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悲傷。
“況且,我娘沒有那麼喜歡我。
““生下我之後,她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心裡憋著的那些怨氣,最後都落到了我身上。”
“她很少管我,要麼是去廟裡燒香拜佛時帶著我一同拜拜,要麼就在逢年過節,隨手給我買幾塊點心,算是盡了當孃的心意。”
“對了,那個老和尚,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雖然古古怪怪,但好歹像個正常人。可這次簡直像換了個人,瘋瘋癲癲的太嚇人了!”
說完,她還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顯然仍對白天的事心有餘悸。
古白沒吭聲,那老和尚確實邪門得很。
要不是為了他所說的這個沉檀燼,他也不想和老和尚打交道。
“面來咯!”
小二一聲響亮的吆喝,將兩人的思緒猛地拽回當下。
古白將熱氣騰騰的麵條推到春雨面前:“吃吧。”
春雨也不客氣,抄起筷子就開幹,吃得那叫一個香。
看她狼吞虎嚥的樣子,古白看得直咽口水,雖然他沒有口水也沒有喉嚨。
這身骨頭架子是不用吃飯,可也徹底絕了他嚐遍美味的念想。
誒,果然萬事萬物皆有兩面,得失之間,難以盡善。
吃完回房,古白盤膝坐下,今晚他打算修煉一宿,跟春雨約好了,有事就敲兩下牆當暗號。
夜,無聲流逝。
轉眼,已是清晨。
“古白大哥,我帶你逛逛黃雲城吧。”
剛吃完早飯,春雨就興致勃勃地提議。
“行啊,我也想觀光一下這黃雲城,順便打探打探那天運武館的情況。”
古白點頭。
“不過你得裹的嚴實一點,不然被熟悉的人認出來可糟了。”
春雨表示沒意見。
很快,街上人流裡就擠進了兩個裹得跟黑粽子似的傢伙。
“古白大哥你看!”
春雨指著路邊,聲音透著雀躍。
“這家是徐婆婆開的糖水鋪,這個是武叔叔開的煎餅攤,那個是張姐姐開的簪花店。”
古白笑了,這丫頭果然還是小孩心性,滿腦子都是好吃好玩的。
“今天這街上怎麼這麼多人。”
古白問道,這人擠人的架勢讓他想起以前趕大集。
“兩位還不知道?”
旁邊一位熱心大爺插話:
“今兒是尹知府家二公子二十壽宴,說是要請全城百姓同吃流水席呢。”
對於他倆這藏頭露尾的打扮,大爺顯然見怪不怪,江湖浪客,都這德行。
“哼。”
旁邊一個年輕漢子冷笑:
“裝什麼大善人,連加了八年稅,老百姓家裡一點糧食沒有,這會兒整這麼一出,誰知道那狗官安的什麼心。”
大爺呵呵一笑:
“管他呢,聽說朝廷調令都下了,這是他最後一年在咱黃雲城當差,今兒非得讓他掉塊肉下來。”
古白扯了扯春雨袖子,湊近她耳邊低語:“走,咱也去湊個熱鬧。”
春雨點點頭,二人就隨著人潮湧到府衙門口。
“呸,狗官,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剛到地兒,叫罵聲就鑽進了耳朵。
門口確實擺了浩浩蕩蕩的幾十桌宴席,但幾個衙吏卻杵在那裡收費。
一個穿著補丁衣裳的小夥子氣得臉紅脖子粗:
“前十天都通知到家家戶戶說來吃席,結果來了以後卻是要交份子錢才讓你上桌,這算哪門子宴請!”
旁邊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嗤笑:“知府老爺又不是做慈善的,再說了,辦喜事收點份子錢怎麼了,嫌貴你別吃啊。”
“放你孃的屁,要不是他說請客,老子會來?”
補丁小夥眼珠子都紅了,擼袖子就要上前。
“呵,窮人就是窮人,只想著佔佔小便宜,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想想有沒有努力。”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