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丁小夥氣的咬牙切齒,要上去揍那富家公子一頓。
“蒜鳥蒜鳥,都不容易。”
旁邊的大爺趕忙打圓場。
“一個人最少一百文銅錢,這知府夠黑的啊,都抵得上一石米錢了。”
古白掃了一眼告示牌,二話不說摸出兩粒碎銀丟給收錢的小吏,暢通無阻的走了進去。
反正銀子裡也沒靈氣,對他來說作用不大。
小吏眼疾手快,銀子剛入手就滑進了自己袖袋,數了二百文銅錢,“哐當”一聲丟進旁邊的禮箱。
老爺們吃大魚,他們這些手底下的總得撈點蝦米才有力氣幹活不是?
這宴會的座位也大有講究:農戶、獵戶、漁民這些苦哈哈,統統被分在下等桌。
地主、武師、小吏之流,坐的是中等桌。
至於富商豪門,自然高踞上等桌。
像古白這種沒名沒姓的外鄉人,自然被歸入了下等桌。
隨便找了個位置,古白帶著春雨坐了下來,下人送上上來了兩副碗筷。
兩人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下人板著臉送上兩副碗筷,冷冰冰地甩下一句:
“吃完把碗送到灶房。打碎一個,賠五文錢。”
“哼,這碗是鑲了金邊還是鑲了銀邊,賣這麼貴。”
古白忍不住冷哼一聲,五文錢一個碗,真夠黑的。
“兄弟,彆氣。”
旁邊一個聲音響起。
“咱們這位尹知府就這德性,恨不得把老百姓骨頭縫裡的油都榨出來。”
古白轉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在門口跟人吵架的補丁小夥,他不知何時也進來了,就坐在鄰座。
古白有些意外:“咦,是你啊,你最後還是進來了啊。”
“嘿嘿,沒辦法。”
小夥撓撓頭,露出一口白牙。
“他孃的,早看這狗官不順眼了。咱平頭百姓平時拿他沒辦法,今天非得讓這狗官出回血不可。我可是咱鄉里出了名的飯桶,十里八鄉還沒聽說過有人比我還能吃。”
他拍拍胸脯,一臉自豪的表情。
“那你這一百文錢,想吃回本也太難了。”
古白略帶惋惜,年輕人意氣用事,這一百文買的米,他一頓飯怎麼吃的完。
補丁小夥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他的語氣忽然變得認真:
“反正這我在黃雲城的最後幾天了,吃完這頓,我就去投軍,去戰場上殺掉西漠狗。”
這份樸實讓古白心生好感,他拍了拍小夥的肩膀:“交個朋友,我叫白秋水,混江湖的,你呢?”
“黃威,做長工的。”
小夥響亮地回答。
黃威對這個陌生人也充滿了好感,剛才他可看見了古白掏出來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銀子,這種有錢人願意和他這種底層老百姓接觸的可不多。
“兄弟,吃啊,別客氣。”
黃威熱情地招呼,自己則已經對著桌上的飯菜發起攻勢。
豬油渣炒青菜、雞油燉粉絲、鯽魚豆腐湯……糙米飯一碗接一碗地往嘴裡扒,吃得風捲殘雲,看得一旁的春雨目瞪口呆。
黃威一抹嘴上的油光,伸手就要去拿古白和春雨的碗:“來,我給你們盛飯,今天非得吃回本!”
古白趕緊攔住:“謝了兄弟,早飯吃撐了,我倆現在真不餓。”
不吃飯來幹什麼?
黃威一臉疑惑,但隨後這個問題就被他拋到了腦後,繼續把頭埋到飯碗裡戰鬥起來。
今天真是給他吃爽了。
就在這時,一陣鑼鼓聲壓過了席間的喧鬧。
“鐺!鐺!鐺!”
“諸位,諸位,安靜一下。”
一個穿著紫色綢衫的中年人登上高臺,清了清嗓子:“容在下講兩句。”
“這就是知府老爺?”
古白低聲問黃威。
“呸,他也配?”
黃威嘴裡塞滿了飯,含糊不清地嘟囔:“這是知府的大管家,姓韓,也是個狗日的雜種。”
臺上,韓管家已經開始了抑揚頓挫的祝詞:
“今日,乃知府大人二公子二十壽誕之喜!恭祝二公子福星高照,壽比南山……”
一堆華麗的辭藻傾瀉而出。
上等桌和中等桌那邊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而下等桌這邊,咀嚼聲,碗筷碰撞聲,低聲交談聲依舊此起彼伏,沒幾個人真把那管家的話聽進耳朵裡。
“……尹老爺體恤民心,特此辦了這場萬民宴,實乃天下難尋的好官啊!”
“噓——”
下等桌這邊,毫不客氣地響起一片倒彩聲,夾雜著幾聲壓抑的嗤笑。
“哈哈哈,看來這知府老爺是真不得民心啊。”
古白也忍不住低笑出聲。
黃威嘴裡塞滿了飯,含糊地嗯了一聲。
“肅靜,肅靜。”
韓管家臉色一沉,用力咳嗽了幾聲,勉強壓下一些雜音。
“其實今日除了二公子的壽誕,還有一件事要同諸位分享。”
他停頓了一下,用一種近乎愉悅的腔調,輕飄飄地扔下了一句:
“下等桌裡的飯菜,其實是下了毒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