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過之處,無論是高山丘陵還是窮荒大漠,都跟著燒了起來,來勢迅快無比,叫人分毫來不及反應。
只是須臾功夫,這偌大佛國淨土就忽光亮一片……
“先前雖猜到他應有些底氣,倒未料到竟是這一手,這和尚也是捨得,也罷,便同我看看他最後是如何敗家的罷。”
付老見狀搖搖頭,止了口中話語。
他吹了口氣,一陣清風便輕輕蕩起,將陳珩和他帶到了雲空的高處。
……
……
燒地灼天,如燈入焰,好似一切都將被焚滅殆盡,無物可以阻攔!
這時候陳珩縱目望去,見遠處眾多賁飾恢弘的佛塔、園林、城闕皆是被烈焰所裹,紅芒刺目,煙光滾滾。
不過奇怪的是在如此火勢下,那些其實早已朽去,被風吹就倒的建築卻動也不動,仿若無事一般。
光光相燃,相連無盡、如日舒張,永不斷絕……
置身在這等燒燃天地中,陳珩卻不覺飢渴熱惱,反而空中還有涼風送爽。
似乎所見之景,只是心中幻象,並做不得實數。
可閉目細細感應一番,這片佛國淨土已是四大失序。
譬如一個本就行將就木的老者又遭狠推倒地,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距離性光消弭,只是早晚的事。
“火災起時,山河、大地皆悉熾燃,一切草木、地生之物俱熔如熱蠟,世間空虛,消盡無餘……”
付老負手在後,感慨道:
“這佛國乃是淨藏辨積佛親手開闢,已存在有亙古歲月,清淨堅固,不起煩惱,乃是一片上乘莊嚴寶土。
孰能知曉,它未毀在大隨寺手裡,未墜在無量光天的至真宮前,也並未被主上的神雷打碎,而是壞在了自己人的手裡……
老禿驢當真畏玉宸如虎呵,他何時琢磨出了此等酷烈法子?便這般不願去往宵明大澤?
想上一想,也是有意思……”
雖未能盡知佛國之妙,但賴它相助,老僧也是同付老斗了個勢均力敵,甚至一度還佔了上風,將付老死死壓制。
而也正因驅用不得其法,本就破敗的佛國在老僧不加節制的汲取下,更是壞了根基。
不過縱然如此,這佛國之威還是不容小覷,也不知淨藏辨積佛生前是耗用了多少心血,才終鑄成這般莊嚴國土。
後來付老雖是仗著道行提升,驟然發力,將老僧一舉封鎮起來。
但即便是有東皋子留下的法力相助,付老也未能順利傳出靈訊,向外請援,這也正是老僧的刻意施為。
他寧願被封鎮起來,然後被奪了一半的真識去,也並不肯撤回淨藏辨積佛曾施加在佛國上的大金剛壁壘。
甚至在被封鎮那時候,反而還暗暗加了一把大力,助那大金剛障又堅固了幾分。
唯恐付老還有手段,壞了他的心思。
老僧心中其實明白,似他這等禪宗至寶,就算失了真識,只要還有一絲尚存,終有一日也是能夠將養過來,只不過要苦熬些年歲罷。
但若是撤回了佛國上的那道大金剛壁障,容付老向外傳了訊息,振臂一呼下喊來幾個玉宸的仙人。
到那個時候,一切都無什麼好說的。
老僧縱是不想入玉宸,也不得不入。
甚至連生死存亡,都是在他人的一念之間……
“可惜老夫還是道行淺薄了,當初縱是有主上留下的法力在,也未能打破這大金剛障,否則若是向外傳了訊息,何至拖延到今日?
不得不說,和尚也是有些膽魄在身。
我本以為在那等封鎮之下,他會走投無路,進而選擇壞了大金剛障以換來自家脫困,如此便正中我下懷,孰料他心意甚堅,竟是絲毫不伸手。
將錯就錯下,我也只能順勢奪了他一半真識,所謂覆水難收,主上留下的那法力自然已是在封鎮當中耗用了乾淨,至於我本意……”
付老搖搖頭,伸手將天上一指,對一旁的陳珩解釋一句。
因有東皋子法力相助,付老也是壓了老僧五年。
五年過後,等到東皋子那法力徹底消散,老僧也終是脫困。
而經得多年暗暗摸索後,老僧也總算創出了心中最不得已的那個手段。
那便將整片佛國淨土的根基親手壞去,以方便榨取剩餘秘力,用來加持己身,徹底擺脫付老。
這時陳珩見漫天烈火忽然一熄,然後原本鮮亮的世界就忽失了色彩,只餘黑白兩色。
一股難以言喻的本源精氣被突然現身的老僧收起,他只是張嘴一吞,頭上便漸漸生出一面大七寶神輪,莊嚴華美。
老僧這時指著付老,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老牛鼻子,未曾想到罷,你先前以為我要壞了大金剛障,容你脫身或者傳訊出去?休想!
而你以為我在失了一半真識後要被你壓下一頭了?我其實還有這一手!也是上蒼暗助,竟容我在被封鎮時候琢磨出了這法子!”
他放聲長嘯,喝道:
“今日一別,下回再見可就難了,我去也!”
這一句說出,四下虛空猛響起一陣清脆的琉璃破裂聲音。
老僧身化萬丈光虹,往上一鑽,須臾便遁破了重重虛空。
付老見此也不阻攔,同為至寶之屬,這位若一心要逃,他大抵也是攔不住,更莫說老僧以壞去佛國為代價已得來了大加持,這就更難出手。
而佛國一壞,也代表大金剛壁障終是破碎,自此內外天地相通,再無阻滯。
這佛國上的大金剛障乃是淨藏辨積佛花費大代價所布,能夠欺瞞一應天機占驗,閉鎖住四方虛空,當初甫一交手,淨藏辨積佛便是將東皋子拉入佛國當中。
其中用意便是方便在鬥敗東皋子,他好從容在此處將養傷勢,不使外人趁隙尋來,占上一個大便宜。
不料這用意雖好,但淨藏辨積佛自家最後卻未能用上。
“此障一破,只憑此間遺下的氣息,當年之事也是再瞞不過外間了,而主上之生,淨藏辨積佛之死……
這兩樁事情,也不知會攪起多大的風波來?”付老輕聲感慨。
與此同時,兜御天。
本是盤坐在一處石崖上的空空道人似生了感應,他往佛國處望了眼,臉上慢慢浮起一抹笑來,意味莫名。
“看來是有一場好戲看了。”
他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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