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一時未答話,不知不覺間,他眸光微微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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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藏辨積佛乃是自開法脈的宗主,而寶涯廟便是這位古佛在無量光天內的勢力,莊嚴無限,僧人眾多,稱得上是一片安穩豐樂之土、
不過同其他大禪寺相比,寶涯廟向來鮮有驚才絕豔的後繼弟子,在諸法會上屢被外寺僧人壓了一頭。
便連坐鎮廟宇的真正大神通者,也僅有淨藏辨積佛一位。
可以說寶涯廟的興衰存亡,都是扛在了淨藏辨積佛的肩上。
而如今淨藏辨積佛已是入滅,那寶涯廟的景狀,只怕更是不妙了……
“你說上這些也無用,玉宸是能為我尋來洞清玉寶靈奧丹,還是另有他法,能為了我解了身上的這先天之限?”老僧躊躇片刻,終還是堅定搖一搖頭,開口道。
“我久未回宵明大澤了,不知宗門近況,此事倒不好先開口應承,但有一處,我能可拍胸脯確信。”
“何處?”
“你若是回了宵明大澤,玉宸至少可護你周全,叫你不至淪為家奴僮僕!”付老意味深長道。
老僧面色微微一變。
器靈若是被人徹底掌握了真識,那莫說是生死了,便連一舉一動,都難逃脫主人的心意吩咐。
這也是如老僧這等器靈心中最畏懼之事。
“看來你也明白了,如你這等可助人悟道的至寶,便放眼偌大眾天宇宙,也不多見。
如今的寶涯廟在失了淨藏辨積佛後,如何還能護住你周全?相反,這方寺廟或許還要借你之力,才能在無量光天勉強站穩腳跟。”
付老感慨道:
“而你若是被大神通者煉化收走了,那什麼逍遙自在,恣意快活,就不用尋思了,便老老實實當牛做馬罷!”
老僧這回沉吟良久,再出口時,語氣已有些不自然:
“就算寶涯寺護不住我,可佛主入滅前曾與善見寺的慈賢光佛相交莫逆,有這位庇佑,我應當也是無虞。”
孰料這句出口後,付老忽放聲大笑起來,叫老僧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有甚好笑的?”老僧不明所以。
“堂堂陽世大天的治世天尊,道廷重宰,似這等久立朝堂之上的廟算老臣,哪是看起來那般的慈眉善目?
當年火部與他爭位的洪虞真王是如何失了權位,被打發去到幽冥世界的?你也是從前古活下來的人物了,莫說自己不知曉!”
付老微微冷笑道。
老佛思索一陣,雖心下略有異感,但終對這番話不甚在意,只將之當成挑唆言語。
而眼見付老還欲開口,老佛忙搶在前頭,道;
“這事且容我細思一二,不過你說玉宸能護我周全,依我看來,此話倒是未必。”
“何出此言?”付老奇道。
“你主東皋子,堂堂雷部天罡應化府的府主,大顯仙人最得意的徒孫,也應是你玉宸實力排名第二的人物。”
老僧看向那道愈發模糊,連身形都是隱隱約約的東皋子虛影,慢慢搖頭:
“如此高上仙人,竟會被一個騎六牙白象的古怪老道逼走,這麼多年都未有音訊傳來?
我看你們玉宸是惹上了個大敵,一個真正的麻煩!”
付老臉色有些難看,他皺眉看向老僧,擺手道:
“以主上神通,他定然無虞,我還能好生站在此處,便是一樁明證,我同你說上這多,你究竟是怎般作想?”
老僧知付老這是要自己最後攤牌了。
他猶豫好一陣,最後還是告罪道:
“我終究是禪宗出身,這——”
話未說完,付老已是勃然大怒,提拳欲打:“賊禿驢好不要臉,你當初背盟時候下黑手時候,可不是如此嘴臉!”
老僧一面捂住毗盧帽就跑,一面也是趕忙辯解。
而不知老僧似被付老的話隱隱說動,還是因自覺對不住付老,在塵埃落定的這時終心中有愧。
他長嘆一聲,終稍鬆了鬆口風。
“託庇在玉宸門下之事我不願為之,但……”
老僧額角抽了抽,小聲道:“我可以暗中同你等交易一次,僅是一次,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無量光同胥都素不和睦,此事若傳出,我怕在故土無立錐之地!”
付老冷笑一聲,揪住老僧衣領不放。
兩人也不知是說了些什麼,最後老僧面上雖露出喜色,但還是故作猶豫一陣,才勉強點頭。
“我如今可信不過你這廝,此事只是個君子協定,怎般去做,後續由我來定!”
付老將老僧頭頂一拍,意味深長道:
“那慈賢光佛我總覺不簡單,雖說你這等人物應還不被他放在眼中,但行事時候,總該用用腦子。”
老僧不願在此事上同付老爭辯,他看向石燈旁閉目入定的陳珩,岔開話題:
“你為了這個宗門後輩,倒也是煞費苦心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縱有東皋子的法力相助,你也只能壓我五年光陰,五年一過,我可不會多留半分。”
“五年,應勉強夠他入門太乙神雷了……”
付老此時也不動怒,反而是扭頭對老僧笑道:
“如此瑤林玉樹,寶涯廟可能尋出一位來?”
老僧面色一黑,不再答話。
而與此同時,入定參悟中的陳珩只覺神魂飄飄遊蕩。
他隱約感覺自己是置身在了一片廣博嚴麗的宮室中,四面煙雲瀰漫,佈滿宮室。
蓮花模樣的法座在上空升起,座上只是一團無垢光明。
有圓妙法音從光中發出,叫陳珩神思清明,如是醍醐灌頂般,一時迷惘退去。
他周身氣機如潮而動,一層層攀升,冥冥之中似與天地大道相應和,有了一層奇妙的感應。
便連緊閉的雙眸中,不知何時,亦有金色雷芒漸次湧動,烈烈似火,神光如電!
“雷乃先天炁嗎?”
不知過得多久,陳珩霍然睜開雙目,眼中光燦非常,如若日出東方,赫赫炯炯!
隨這句出口,一股難以言喻的歡欣之情令他大笑起來,他只覺周遭一切都在動搖,無論是那廣博嚴麗的宮室,還是滿滿充斥宮室的四面煙雲,這些都忽然不見。
眼前驟然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而他只覺自己被莫名託升而起,一路向上,也不知要究竟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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