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是個無解之題。若想令南明離火的攻勢加快,進而衍生出更多的火行變化來,那便需得將南明離火修持到中成境地不可。
但他以如今的金丹道行,卻還難以破開關障,將這門火法修行的更進一步。
不過陳珩今日前來,倒也是因昨日智昏和尚轉交於他的那篇《峴公離火論》。
若說想嘗試入門離火,需做到“神火散景,蕩穢煉煙,放大光明,十方暉照”之地步不可。
那想修持到中成,自然也是有著一層門檻。
修行者應先行悟出“煉真上景、神具出胎”的真意,才可順利越過關障來。
而《峴公離火論》不愧為那位峴公得道心血。
一路翻閱下來,在這篇經文當中,便提及了一類以一百八十口洞陽華明罡在身內凝就“炎輿”、“光淨”兩口火府的妙法。
兩口火府一旦生成,便可加快南明離火的參悟,有利於儘早將這火法修持到中成境界。
似如此妙想,便是在玉宸的那座道錄殿中,也未有過。
眼下陳珩在將離火放出後,便擺出一副五心向天姿勢,閉目冥心。
他將法力按《峴公離火論》中的指點開始運轉起來,並不斷收攏四下火氣,將之牽引到頭頂的離火處。
不過數息功夫,他軀殼內忽傳來聲聲沉悶響動,似閘門絞起,打通裡內。
同時他所棲身這座巖洞亦紅光大盛,並如潮水起落一般時高時低,煌煌燁燁,奪目生輝!……
……
而另一處。
陽皓州極天深處的一座玉宮當中。
一個身著暗青羽衣的老婦人手持龍頭大拐,躬身立於殿內,口中正絮叨不休。
而在這珍館廣殿中,除老婦人她自己外,在近前的,便唯有她面前的那座神龕。
神龕當中是一箇中年婦人的塑像,為諸寶所環拱,面目慈和,項映圓光,左右有流霞、光雲相隨,叫人一望便知神異。
而過得許久,待老婦人終慢吞吞說完了後,神龕當中光華一閃,等了數息,終響起一道略帶無奈的女聲: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英姑還是放不下昔年舊怨嗎?你與智昏禪師皆是國中重臣,你們若彼此攻訐太過,陛下亦是不喜的。”
那喚做英姑的老婦人搖搖頭,忙解釋道:“娘娘,並非老婦又要賣弄口舌,只是那智昏和尚著實不當人子,如今神王還未有吩咐示下,他便趕著去向那位陳珩真人獻殷勤。
旁人或以為這賊和尚是個慈和長者,但娘娘與我皆知他修的那門‘扶龍庭’秘術,神王還未有吩咐示下,這和尚便妄揣聖心,著實是僭越!
老婦猜測,峴公之所以會贈經文,背後怕也少不了智昏和尚的鼓譟,都知峴公素來老成持重,怕沒道理會做這舉動。”
英姑與智昏和尚是多年的仇怨了,在早年俱未成道時候,便因一樁造化的歸屬鬥了個兩敗俱傷。
即便後來歸於陳裕麾下,一併在神朝當中效力,兩人間的交情亦未有修好。
但凡有一方行事出了些錯漏,另一方也不管有沒有用,總少不了要趕著上眼藥。
多年以來,這倒已成了虛皇天內的一樁趣聞。
“智昏禪師不過是想結個善緣罷,還望英姑勿要多想,尤其禪師如今神通已勝過你,眼下陛下不在,他若發起嗔心來,我這間小殿可難護住你。”
在神龕中先是傳來一聲輕笑聲,然後忽話頭轉過,問了一句:“那孩子來虛皇天已有旬月了吧?”
英姑本是還欲掰扯幾句,但見眼下既提及了正事,她面容微微一肅,繼而便將陳珩這半月來在虛皇天中的經歷悉數稟了個清晰。
一席話說完後,殿中良久也未有聲音響起,寂然一片。
“英姑稍後幾日若是有暇,便替我將那枚念玉轉交給那孩子。”
半晌後,神龕中才又有聲音響起。
英姑聞言難免一訝,不等她開口,那聲音又道:“當年舊事,以陛下性情終究不好開口,而連智昏禪師這等敢刺王殺駕的人物,也難免忌諱,其他人更不必多提。
若真是人劫……
那這孩子和玉樞將來必有一爭,昔日種種,這孩子也理應知情了。”
英姑聞言一時默然。
尤記當年陳玉樞在斬了神道修為,逃去胥都天那時期,事後還尚是她親自出手,自虛空處將神道殘身尋出,又以天賦祖術從那殘身中追溯出陳玉樞的過往憶識,化做一枚念玉呈給神王。
而神王在看了念玉後的冷怒自不多提。
多年過去,如燭龍大聖、智昏和尚等雖未觀過那枚念玉。
但拼拼湊湊下,這些重臣也是將陳玉樞昔年叛逃的真相猜了個清楚,難免諱莫如深。
如此境狀之下,英姑自然早將那念玉束之高閣,還施了法禁來做拘束。
不料今番。
那舊物,竟還有重見天光的時刻了……
雖是心緒有異,但英姑還是未在面上表露什麼,只躬身應了聲,又如往常一般說了些閒話後,這才退出了殿宇。
而忽忽又是五日光陰過去。
此刻,在巖洞中打坐的陳珩忽睜了雙目。
他將眼底那絲赤金顏色壓下,伸手一招,便有一道半尺長短迷離煙氣被他拿在手中。
其狀迷離恍惚,其勢酷烈浩大,質潤而溫,若雲若霧——
這般模樣,正是《峴公離火論》中所載的那“洞陽華明罡”。
而五日修持過去,陳珩也是順利練出了統共九九八十一口洞陽華明罡來,可謂功夫近半。
若非地火已是暫且吸納到極限,需得暫緩些時日才能不傷神意,他倒是有一鼓作氣,將一百八十口罡氣悉數練出的打算。
陳珩又往洞口外望去,將一枚傳訊法符隔空摘來。
起法力一探後,才知這法符正是陳端所發,說得是關於宏羅島上那場寶會。
這所謂寶會是由一班陳氏年輕族人所主持,意在互通有無,還邀來了周遭天宇的不少勢力以壯聲勢。
早在入虛皇天時陳珩便聽陳玉甫提過一嘴,聽說頗為熱鬧,能在上面見得不少異寶奇珍。
而眼下在陳端的法符上還提及,這幾日裡已有不少陳氏族人發了禮帖,邀陳珩一同前去宏羅島赴會,只恐耽擱了他正經修持,那些禮帖才暫擱在陳端手裡。
陳珩既有求了虛皇天,到了這地頭,面對他們相請,眼下倒不好置之不理。
稍一沉吟後,他便整了整衣冠,走出巖洞。
須臾一道赤色劍光騰起,只望空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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