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潮

第13章 誣陷

侍從拿出幾張狀紙地上:“根據幾位口供,均說是三姑娘昨夜拿了玉如意,放在了主母院中。”

於溪荷眼眸微抬,並未立時出聲,這結果她已料到。

聽到是自己二女兒,於賦永面色當即變了,他幾步走下來,拿過口供一一翻過,人都是分開審的,卻又全都對上了。

他怒意上湧,倏地將口供盡數甩在地上:“還不跪下!”

於溪荷從容起身下跪,她雙手交疊在跟前:“父親,可否給女兒一辯駁機會。”

於賦永背過了身,仍在氣頭上,一時沒有應聲,她將俯身將散落在地上的口供撿起一一檢視,心下逐漸瞭然。

都是人證,看守的說瞧見她從書房走出,往庫房而去,守夜的說遠遠瞧見她拿著什麼去了主母院子,還有主母院子裡的女使也有瞧見她的身形。

只他們都不曾瞧見她的臉,多是根據身形,衣服來判斷。

她略一沉思,對著那守夜的女使問道:“你是哪個時辰瞧見的我?可有瞧見我的臉?”

那女使回憶:“應是亥時兩刻,那時奴婢恰好輪值,便記住了時辰,至於模樣……雖不曾看清,不過瞧身形和衣服也能辨認。”

她:“那我穿的什麼衣裳?”

這次那女使答的毫不猶豫:“湘妃色褙子月白下裙,因著是夜裡,奴婢瞧得格外清楚。”

她又看向主母院子的那位:“你呢,你是何時辰,可有瞧見我的臉,我又穿的何衣裳?”

那人應:“回姑娘,亥時三刻,其餘與穎兒一般無二。”

“你們都確定自己不曾說錯?確認是湘妃色,並非別的顏色?”

二人伏在地上:“確認不曾。”其中一人還加上了句:“奴婢是大娘子院裡專做縫補的,衣服顏色絕不會認錯。”

她歪了腦袋,聲音帶上疑惑:“可我穿的卻並非是湘妃色呀,我穿的是藕荷色,不過我昨日換下的那身確實是湘妃色,兩者顏色確實相近,可這位女使又說她專做縫補,不會認錯。”

她看向那看守玉如意的女使:“那你呢,你可有瞧見我穿的什麼顏色?”

那女使不知為何聲音顫抖著:“我,我……應,應是湘妃色,不,不是,是藕荷,不對,是……”

“到底是什麼顏色!”於賦永倏地揚聲。

那女使渾身顫了顫,立時磕頭在地:“回,回主君,那日夜色太黑,奴婢實,實在不曾看清……”

於溪荷愈加疑惑:“既衣服顏色都不曾看清,那麼一開始又是如何篤定是我呢?”

她再次俯身:“還請父親明察,我換下的衣服在昨夜便讓下邊女使拿去浣洗,昨夜穿的顏色書房前的侍衛亦有瞧見,女兒是被冤枉的。

“至於冤枉女兒的人,只需各院子搜上一搜,找出與女兒那套衣服顏色剪裁一般無二的便能查出。”

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轉,已讓於賦永的怒意再次上湧,他摔了茶杯:“去查!”

卻不等底下人領命,那方端坐著的向小娘倏地起身跪下:“是我,主君,是我做的。”

氣氛陡然一靜,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那突然出來認罪的向小娘,向小娘是這府裡最為和順的人,便是面對最粗鄙的下人也是好言好語。

她只生了一個女兒,不曾有兒子傍身,也從未爭寵,怎的會做下此等陷害人的事?

大家不敢相信,便是於賦永也皺了眉:“茹雅你。”

向小娘一連磕了好幾個實誠的響頭:“是我乾的,我一直嫉妒在心,嫉妒大娘子生來尊貴,不必爭不必搶便是正妻,生的女兒也是嫡女,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獲得好的姻緣,而我卻生來卑賤,只能做妾不算,我的女兒也要極盡乖巧,才能得嫡母垂憐,得個不上不下的姻緣。”

她似是破罐子破摔,一連串的吐露:“都是我乾的,白日裡三姑娘來尋意柔,我便記下了三姑娘穿著,此後便仔細找了相近的衣服,尤其顏色。

“那看守玉如意的女使是我孃家親戚,被我拿了把柄才聽了我指使,去主母院子我亦是刻意被人瞧見。

“我願自請囚於莊子,此生不再出來,只求主君莫要牽連意柔。”

話音未落,便有聲音跟著落下。

“阿孃!”

四姑娘於意柔跟著跪下,她似要說些什麼,又被向小娘死死壓住:“都是我的錯,還請主君責罰。”

被死死壓著,於意柔如何也說不出就要出口的話,她緊緊咬著唇,跪著往前:“爹爹,爹爹,求爹爹寬恕母親,母親陪著爹爹已有多年,求爹爹寬恕母親……”

她攀附在於賦永衣襬,於賦永不曾轉身,也不曾垂首,他嘆了口氣,似是無力一般:“茹雅,我原以為你是最乖順的。”

乖順。

這話像是觸怒了向小娘,她倏地抬頭,一雙柔和眉眼迸著厲色:“乖順?我從不是乖順的人,只是因著你最喜歡乖順,我才是最乖順的,在嫁給你之前,我曾爬遍群山,只為尋到我想要的藥材,我也曾為了研究一病症,拋頭露面給人看病。”

她似是想起了什麼,眼眸微紅:“只我不是男子,我一定要嫁人,只是我爹爹貪圖富婆,一定要送我進來做妾,偏偏我不會撒嬌調情不得你歡喜,便只能做那最乖順的。”

她緩緩閉眼:“讓我去莊子吧,這裡的一切我已經厭煩,我手裡的針再也不想刺繡了。”

場下又是一靜,孔氏忍不住側眸來看,江小娘神色也逐漸難過,似是想起了什麼,唯有於意柔的求饒聲不斷,一聲又一聲,迴盪在這正堂前。

於溪荷緩緩收回視線,跟前的空地裡,那被摔下來的茶杯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直到挨在她腳邊。

她這次本就是引蛇出洞,若有人走進陷阱裡,她便能確定那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事情也確實如她想的那般順利進行著。

只不知為何,她高興不起來。

她拿過腳邊的茶杯,茶杯很是矜貴,無論釉質還是描畫皆是上品,她將茶杯扶正,指腹摩擦過杯沿,將將摸到了一缺口。

刺啦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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