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嵐並未抬眸看他,只豎耳細聽他的氣息變化,聽出他氣息漸沉,但並未達到動怒的狀態,昭嵐沉吟道:
“怡妃娘娘是以探病的名義過來的,此事細論起來,倒也談不上什麼是非對錯,但看皇上的心偏袒於誰。我們安國戰敗,本就得看皇上的臉色,我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過且過,不敢惹禍,這樣我就能在啟國多待一段時日。”
盞中茶還冒著熱氣,趙啟越放下了手中的茶蓋,身子後仰,斜倚在圈椅上,“你就這麼想留在啟國?尋常人皆懷念故鄉,不願離家,你卻願意留在陌生的國度?”
昭嵐來此的任務便是順利和親,換回三王子。雖說兩國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話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說,她若直白道出,趙啟越只會認為她功利心很重,即便最後勉強留下她,大抵也只會冷落她。
而她不僅要待在宮裡,還得博取皇帝的寵愛,才有對付怡妃的資格,是以這個問題她不能草率答覆。但若說心儀皇帝,又太虛偽,她得找個別的理由才是。
斟酌了好一會兒,昭嵐的眸光變得暗淡,悵然輕嘆,
“今日這禍端便是由這方面紗而起,但皇上以為我想戴嗎?有面紗阻隔,用膳飲水皆不便,尤其是悶熱的炎夏,氣息尤為不暢。可無人顧忌我們的感受,他們只會認為面紗花樣繁多,佩戴美觀,是尊貴的象徵,認為皇室女子的容顏不該被外男看到。
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女子的忠貞要由一方面紗來判定?然而規矩如此,容不得我們反駁。我還以為所有的國家都有這樣的規矩,直至來到啟國,我才發現這裡的宗室女子是不需要佩戴面紗的!此處設立女學,女子甚至可以做生意,這些在安國都是不被允許的。”
趙啟越目不轉睛的望著她,似在隔著面紗猜想她的容顏,又好似將記憶的風箏降落至某個節點。
提及女學,趙啟越那冰冷的眸子浮現出一絲難得的溫柔,“從前只有達官貴人家的女子才有讀書的資格,但請私塾先生耗銀不少,尋常人家的女子出不起這筆開銷,於是母后向先帝提議,創辦了一大批女學,給她們一個讀書的機會。”
前世昭嵐便聽說過孝仁皇后的義舉,是以她才會刻意提及啟國有女學一事。
昭嵐深知,向一個帝王表達愛慕之情,他不會放在心上,得誇他的百姓安居樂業,制度優於其他國家,再順便誇一誇他母親的義舉,才是對他最高的讚揚。
趙啟越還真就聽進了心裡去,他一直對昭嵐有所防備,即使見面也是寡言少語,但就因為她的這番話,他難得的與她多說了幾句,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女子想要和男子一同考科舉,暫時還不能實現,但朕會遵循母后的遺願,儘可能的保障女子的權益,讓她們讀書明理,給她們生存的門路。”
“孝仁皇后興女學,招女醫,為百姓謀福祉,造福幾代人,當得起一個‘仁’字。”
這誇讚聽起來倒是悅耳,然則深思之下又有疑竇,“你好似對朕的母后很瞭解?”
趙啟越打量著她的墨瞳閃過一絲狐疑,昭嵐暗自思忖,他應該是在懷疑,身為安國公主,她為何會知曉啟國皇后的諸多事蹟?她是從哪兒打探來的訊息?
他甚至可能懷疑宮中有她們安國的細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