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軒近來閒著無事,若姜伯父不棄,願替您跑這趟腿,幫著看著匠人起屋。”他語氣自然,身子挺得筆直,一臉少年人該有的熱忱。
李雲逸也順勢點頭,語氣隨和:“這孩子先前便常得姜亮指點,不時回府說起,如今得個機會回點人情,也算他曉事。”
姜義聽在耳裡,心中早知這父子二人並無旁意,倒是處處妥帖。
畢竟若真結成了這門親事,此番便不是替他監工,倒像是替自家看顧。
姜義拈著酒盞,沉吟了片刻,未言推辭,未言允諾。
倒是李文軒又笑道:
“正巧近來練拳遇著點瓶頸,幾招沒吃透。等姜兄回來,還得勞煩伯父做主,督他多教我幾回。”
這話一出,姜義才笑了,點頭道:“行,他要是敢藏著掖著,我替你教他。”
這一言,算是答應了下來。
席上氣氛更酣,三人你來我往,說的是起宅打地的細節。
說著說著,天色便暗了下去。
李雲逸瞥了眼窗外,天光微暮,杯中酒也涼了一半,便笑著道:“天色不早了,姜兄不如今夜就在寒舍歇息一晚,明日我遣車送你回村,路上也省點顛簸。”
姜義聞言,笑著擺了擺手,語氣不重,卻極有分寸:“這份情心領了,實在不敢叨擾。”
雖眼下同席而坐,話投意合,可再熱的酒,也得分時飲。
眼下不過是小輩走得親近些,不宜貿然越界。
李雲逸聽得明白,自不再多勸,只喚了下人取來一隻早備的木匣。
李文軒親手接過,雙手奉上,笑道:“這是小侄替姜亮哥準備的賀禮。他人不在家,便請伯父代為收下。”
那匣子包得極緊,封皮整潔,紋絲不透,唯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自縫隙間飄出,溫潤中帶幾分涼意。
姜義接過,手沉了沉,便知份量不輕。
既說是給他兒子的禮,他這個當爹的也不好推,只笑著點了點頭,拱手回禮,又替小兒子謝了一番。
出了李府,便順著街巷一路走來,尋了家乾淨客棧歇了腳。
雖比不得李府富麗,倒也整潔清靜,住著自在。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鋪滿瓦脊,街頭人聲也還稀疏。
姜義便早早起了身,順道繞去城西。
昨日選下的那塊田地與宅址,腳踏實地走過一遍。
摸了摸乾溼軟硬,掬一把泥,捻幾粒草籽,又試了風走向,心下已有了數。
確是好地。
地勢平整,水脈繞得巧,田宅相鄰,左右騰挪都有餘地。
春耕夏種,秋收冬藏,不必東奔西走。
姜義暗暗點了點頭,未多言語,將那日李家贈來的木匣收好。
也不去乘馬車,只暗提一口氣,腳下似有風起,身形輕巧了幾分。
順著官道,一路踏回了兩界村。
到得家中,瓦上炊煙尚在,晌飯還未開席。
提匣入門,呷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卻聽院外傳來輕微腳步聲,兩道身影,自村口方向悠悠而來。
是劉家莊子裡的人。
各揹著一簍青綠,露出藤蔓纏繞、芽尖新嫩,泥土氣摻著葉香,遠遠地就招搖著朝他屋子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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