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靈地裡折騰一上午的倦意,倒叫這口靈氣衝了個七七八八。這醒神果,本是煉清心丹的好料,若是磨成漿熬了再服,自有規矩講究。
可直接嚼著吃,也不失為解乏的妙方。
院後那片果林,雖然不大,種的卻都不是凡物。
或提神,或養氣,或斂神安魂,皆有些門道。
有的一年一熟,時至即結,摘了就吃,沒什麼講究;有的三五年才冒一茬,等得人急,卻也最見靈性,得養得住、等得下;
還有些最怪的,只結一回,果子不掉不蔫,日頭底下越長越精,越養越兇。
似這般靈果樹,姜義早便叮囑過一家子,都別隨手糟踐了。
這時村道盡頭,遠遠走來一道身影。
步子邁得飛快,臉上壓不住的喜色彷彿怕人看不見似的,一路晃著就來了。
姜義一抬頭,看出是大兒姜明。
瞥了眼天色,日頭才爬到屋脊頭上,離晌午還早著。
這小子不是餓急了回來蹭飯,那便是有事。
當下把手在褲腿上抹了抹,抖掉指縫裡的泥土,快步迎出幾步。
姜明一腳跨進院子,柳秀蓮正端著雞食往雞棚走,被他一把攔住。
人還沒站穩,嘴已經先跑了出來,眉眼全亮著,手裡還晃著一張硃紅官碟:“家裡喜事!”
他喘口氣,像是巴不得讓全村人都聽見似的。
“剛送來的碟文,二弟在外頭立了功,得了大夫爵!”
話一落,院中登時靜了半拍。
姜義臉上的泥痕都擋不住那一抹笑意,眉頭舒展,眼角泛光。
柳秀蓮聽得小兒平安無事,原本繃得死緊的一張臉,這會兒也鬆了,像是一下卸了半副擔子。
眼圈微紅,卻一句話也沒說。
姜曦一懷果子抱得緊緊的,眨巴著眼站在一旁,一時沒聽懂,仰起頭小聲問:“大夫……是個當官的麼?”
姜明一樂,手往她懷裡一探,挑了個最大的,邊啃邊笑道:
“得大夫爵,按律一家免徭役,年領俸米二百五十石,官田五頃,宅地五宅。”
他說得快,咬得更快,那果子還沒熟透,一口咬下去酸得他直哆嗦,卻還是不捨得鬆手。
說到這兒,姜明忽地頓了下,像是這才從喜訊裡醒過神來。
他轉頭看向姜義,眼裡閃著點試探的意思,語氣卻還輕著:
“爹……二弟的戶籍,如今是怎麼個章程?”
這話一出,院裡氣氛頓了頓。
得爵雖是喜事,可爵從何落、田宅落哪頭,全系在這一紙戶冊上頭。
可兩界村本就是流地,哪來的戶籍可言?
姜義聽了,沉吟一會兒:
“若沒記錯,當年是林教頭託了門路,給二郎掛了個‘就地佔籍’,落在了隴山縣的戶冊上。”
他語氣不緊不慢,說得平平淡淡,眼裡卻已經轉出了幾分思量。
照這說法,爵位若定了,那賜下來的田宅,多半便是落在隴山那邊。
那小子同隴山李家的姑娘……早先就露出些苗頭。
原本還有些惱,真要成親,在這村子裡怕是不大方便。
倒不是怕路遠。
要緊的是,小兒自小入縣尉司,師長、同僚,多是軍伍裡打過滾的。
李家那等門戶,來往的也多是穿靴著甲、言行有規的官宦門第。
這兩界村乃涼羌交界,官面上、軍伍裡的人,總不便來此落腳。
如今倒好了。
田地宅邸都落了隴山,若這門親事真有了著落,蓋了新屋成親,倒也算雙喜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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