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義得了準信,地也顧不得翻了。
晌午飯剛嚥下幾口,便從雞籠裡拎了只老母雞,順著村道晃晃悠悠往岑夫子家去。
這位老夫子近來腿腳不便,氣色倒還清爽。
正靠在院中竹椅上曬太陽,膝上蓋著條洗得發白的舊毛毯,懷裡抱著一壺溫著的小酒。
見姜義提雞上門,眼裡登時一亮,朝屋裡喚了一嗓子:“來客啦!”
不多時,岑家兒媳端了張小方凳出來。
姜義把雞遞了過去,嘴上寒暄兩句,這才落座。
兩人先是閒話幾句,姜義才提了那張紅邊官碟。
說起小兒子得了大夫爵,順帶謝了當年夫子搭橋引線之情。
岑夫子聽了,只呵呵笑,說自己那會兒也不過是隨口一提,倒叫你家小子真爭了氣。
姜義笑著擺手,才收了語氣,問起得了爵位之後,那田土宅地該如何處理。
岑夫子聽罷,只是呵呵一笑,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官田五頃,宅地五宅……這是律上寫的。朝廷初立那幾年,講究個‘言出法隨’,你家得幾畝,就真給你幾畝。可如今嘛……”
他搖了搖頭,眼中卻沒多少感慨,倒像是在說一樁常事:“這年頭,地不夠、宅難尋。尋常人家能落下三成實田,便已燒了高香。”
說到這兒,他像是忽然記起什麼似的,眼珠一轉,嘴角掛出點打趣的弧度:
“不過啊,你家這份田宅嘛……怕是另說。”
他頓了頓,語氣輕鬆,慢條斯理地補上一句:“也未必真要你們費神張羅,地是哪塊、宅是哪處,合不合心意……怕是早有人替你們打點下來了。”
姜義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回過味來。
自家那小子同李家姑娘的事,早些年就透過點風。
如今爵位一封,訊息十成先傳過了隴山。
再加上那李家舅舅,如今坐的是縣丞的位子,劃幾塊地、定幾處宅,文書路數都熟得很。
姜義心裡有了數,拱手一禮,謙聲道了句“受教”。
見岑夫子精神頭還好,話匣子也開了。
便索性不急著走,重新坐了回來,又請教起城裡那幾道禮數規矩來。
提親、納彩、過禮、迎親、安宅,凡是他想得到的,全問了個遍。
岑夫子近來少有說話的機會,今兒有人聽他說,還問得細,興致也就上來了。
不覺間,便言至日頭將斜,院外風起,帶著點晚涼。
第二日一早,天還矇矇亮,姜家院子裡就響起了打水洗臉的聲音。
姜義起得早,周身拾掇乾淨,碟文揣在懷裡,身上衣角抻得筆挺,整個人看著分外利落。
院門外,於大爺家的牛車早候著了。
那頭牛是今年春裡剛換的,腿腳麻利,拉著舊車也能跑出點風聲來。
以姜義如今精氣圓滿的身子骨,要真使起那身法來,腳尖一點,村頭到集上也不過一口氣的事。
可這趟進城,總歸是要見人的,不能披風帶塵,一身土氣失了體面。
到了兩山集上,又僱了整一輛馬車。
一路晃盪著沿官道而行,半日工夫,總算在晌午前頭,晃進了隴山縣的城門。
姜義一跳下車,順手攏了攏衣袍,抖了抖袖子,拍落幾道坐出的褶痕,步子也放得沉穩些。
街上日頭正好,行人漸多。
他一邊走,一邊暗暗琢磨。兩界村雖是好地界,可來趟縣裡就得騰出大半日,往返奔波,實在太折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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