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這般一日復一日地過著,枝頭的葉子由淺轉深,春風一吹,枝影婆娑。
轉眼,又是三月有餘。
這日清晨,天光才剛泛起淡白,屋外山雀尚未開喉,天地間一片清寂。
姜義醒得早,披衣而起,照例從榻邊取了那隻白瓷小瓶,捻出一枚益氣丹,送至小閨女唇邊。
指腹輕觸唇角,順勢探了探鼻息。
哪知這一探,指頭卻微微一頓,神色亦隨之一凝。
那氣息……不似往日那般細如遊絲、縹緲浮散。
如今卻是溫溫潤潤,圓而不澀,自筋脈中安然流轉,隱隱透著一股自足之意。
彷彿泉眼初通,草木入土,不聲不響,卻已生根。
這般氣韻,正是“氣足”的徵兆。
姜義眼底光色微動,心頭卻泛起一圈漣漪。
竟比她孃親還早了一步。
細細算來,大兒姜明初入山林,到氣息圓滿,也不過六七載。
他自己年歲稍長,修煉的時日雖多,亦只略晚些許。
而這小丫頭,自孃胎中便帶著一縷先天之氣,根骨天成。
自幼又得那門呼吸法調養,滴水不漏地修了五六年。
這般底子,這般火候,如今氣足,倒也合該如此。
他靜靜坐著,望著那睡眼惺忪的小臉,心中一聲輕嘆。
這一門呼吸法,果然不凡。
姜曦一朝氣足,氣息圓融,精神便也跟著活泛了幾分。
才醒不過片刻,便嚷著要搬去新屋住。
屋裡一應物什早已備好,玩具衣裳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姜義自是沒攔,提著包袱,把她的雞毛蒜皮一股腦拎去山腳。
才一進院門,那劉家小子還在空地上扎樁,身子挺得筆直,神情凝肅。
姜曦眼珠一轉,眸子一亮,立時嗓門高了八度,清清脆脆喊道:“劉子安!你別杵著了!今日放學,學堂後頭那塊空地上,誰不來誰是小狗!”
話落如錘,聲震屋簷。
劉家那小子聽得分明,卻不動聲色,腳底步伐半點不亂。
只微微抬頭,衝她點了點頭,淡淡吐出一個字:
“好。”
便是應下了。
及至午後,日頭偏西,西山頭染上了一層金邊,學堂裡頭也到了散學時分。
姜義估著時辰,拍了拍身上塵灰,慢悠悠往村塾走去。
一來瞧瞧閨女這到底練出幾分模樣,二來也看看那劉家小子有幾分底子。
村塾如今,早已不是姜明初來那陣的模樣了。
往年裡,院中只聽得書聲琅琅,筆墨紙硯俱是正經學問的氣派。
如今再走近,撲鼻的卻不是墨香,而是一股摻著汗氣與塵土的味兒。
院子裡亂得像個江湖集市。
削尖的竹槍橫七豎八地靠牆倒著,打磨得發亮的木刀一把把地架著。
沙袋綁得歪歪斜斜,梅花樁也不知被誰練塌了一角。
再看那牆頭和門角,三不五時還有小子躥上躥下,身手倒是不差。
儼然快成了古今幫的據點。
岑夫子年紀大了,講學早成了氣力活。
這半年下來,每日能捱完那半日的蒙學,已是盡了全力。
剩下那些個翻牆打樁的折騰,他也懶得管了,眼一閉一睜,只當沒看見。
索性連規矩都交到了姜明手裡,只要別惹出事端,愛怎麼折騰便怎麼折騰。
學堂後頭那塊空地,往常也就是娃兒們翻跟斗、踢瓦片的地界。
此刻卻像是趕集似的,圍得裡三層外三層,連樹杈上都坐了人。
前頭清一色是學堂裡的半大小子,後頭卻混了不少村裡的閒漢,還有人踮著腳尖,踩著板凳往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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