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來了?”
祁承澤瞥了陳墨一眼,臉色沉了下來,冷冷道:“老東西,我就知道你突然把我叫來,肯定沒安好心……行,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說罷,徑自就要起身離開。
“你看你,又急。”
“事先宣告,我可不知道他今天會過來。”
凌憶山淡淡道:“不過真要說起來,你可還欠著人家的人情呢。”
祁承澤腳步一頓。
他自然能聽出弦外之意。
儲君和皇后前往祠廟祭祀之前,他用窺天鏡勘破天機,得出了“大吉”的結論。
結果沒過多久就發生了爆炸,禁軍和朝中大臣死傷慘重,太子也險些薨於九龍臺上。
窺天鏡不可能出錯,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這個監正刻意隱瞞天機、謊報吉凶,致使儲君落入險境!
若不是陳墨出手相救,恐怕真要釀成大禍!
要是較起真來,以楚珩的同犯論處都不為過!
不過說到底,這事實在太不光彩,東宮只想儘快息事寧人,否則還不知要牽連出多少大臣。
祁承澤眉頭緊皺,猶豫了一下,還是重新坐了回去。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一早就想好要給我下套!”祁承澤嘆了口氣,無奈道:“到了你我這個歲數,也沒什麼追求了,無非是圖個善終而已,偏要給我惹這麼大的麻煩……”
“是麻煩還是機緣,現在還說不準呢。”凌憶山笑眯眯道:“覆巢之下無完卵,你倒是無所謂,難道祁家其他人的安危你也不在乎?”
祁承澤聞言陷入了沉默。
陳墨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凌凝脂也是一臉懵懂,不明白兩人在說什麼。
凌憶山站起身來,拉著陳墨坐下,說道:“來,你和祁監正下兩盤,我看看你這亂拳,到底能不能打過‘大元第一棋聖’。”
陳墨搖頭道:“可是下官真的不通棋藝……”
“反正輸了不虧,贏了血賺,他都不怕你怕什麼?”凌憶山說道。
陳墨:“……”
祁承澤白了凌憶山一眼,知道這老頭打的什麼主意,擺手道:“罷了,只是切磋而已,不用緊張,輸贏都無關緊要。”
“好吧。”
兩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陳墨也不好再推辭,正準備將桌上的殘局收起,卻被祁承澤攔住了。
“咱倆就接著這個下吧。”
“接著下?”
陳墨微微一愣。
雖說他棋藝確實一般,但也能看得出來,場上局勢已經是一面倒,黑子幾乎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
不過以祁承澤的身份,倒也不至於刻意刁難他這個晚輩,想來此舉應該是另有深意。
陳墨放平心態,思索片刻,捏起一枚黑子,按在了棋盤上,試圖從白陣右翼撕開一道口子,衝出包圍圈。
啪——
他的手剛挪開,祁承澤已經落子。
直接將那孤子鎮殺,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
陳墨神色逐漸變得認真,每一步都要沉吟良久。
而祁承澤則完全不需要思考,隨手落子,輕鬆寫意,攻勢卻異常猛烈,死死壓住陳墨命門,讓他根本沒有喘息的餘地。
不過短短十幾手,白子已經在天元附近連成鐵壁,有如一條蜿蜒的巨龍,壓迫感十足。
明明勝勢已定,祁承澤卻並沒有選擇立刻結束,而是不斷蠶食分化,將黑子陣型切割的支離破碎,只能蜷縮在角落處苟延殘喘。
感覺就像是在……
戲耍他?
陳墨攥著黑子,卻無處著手。
再掙扎下去無異於自取其辱,眼底不禁掠過了一絲怒意。
“你不服氣?”祁承澤淡淡道。
陳墨沉聲道:“下官固然不是監正的對手,但這場較量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公平?”祁承澤曬然一笑,“棋如人生,人生如棋,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公平可言?”
“是妖族派宗師境大妖對付你時,會和你講公平?還是楚珩用宗室身份壓你的時候,會和你講公平?”
“你未來可能要面臨的局勢,可能比這還要惡劣千百倍,難道你指望著對手因為你的弱小就會憐憫你?”
陳墨無言以對。
片刻後,他扔下黑子,拱手道:“多謝鑑正指點,下官受教了。”
祁承澤把玩著棋子,“所以,你這是要認輸了?”
陳墨無奈道:“下官已經山窮水盡,除了認輸,難道還有其他選擇嗎?”
“棋局無常,未至終局,就有機會逆轉乾坤,只要抓住那一線生機,便是蚯蚓,亦可降龍。”祁承澤慢條斯理道。
聽到這話,陳墨心頭微動。
仔細觀察著棋盤,默默推演著接下來的路數。
半刻鐘後,眸光一閃,還真看出了一絲破綻!
那大龍腹部有處不起眼的斷點,好似銅牆鐵壁中的一道微小縫隙,隱隱透出了一絲天光。
“找到了!”
陳墨將黑子嵌入斷點,瞬間捅開大龍軟肋!
接下來,只要將左下的活棋與右上的孤子打通,便能將白子的陣型撕開,徹底扭轉局勢!
這是他唯一能贏的機會!
然而,情況並沒有如預期那般發展。
就在黑子孤注一擲、深入敵陣的時候,白子陣型瞬間扭轉,大龍首尾相調,張開血腥獠牙,短短五手,便將黑子吞噬殆盡。
至此,黑子已無力迴天,徹底落敗。
“……”
陳墨興奮的表情僵在臉上。
原來那所謂的“一線生機”,是祁承澤故意留下的破綻,後續每一步動作都在對方的意料之中。
可他本來就沒有勝算,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貪勝者必敗,慎思者得生。”
“真正的弈者,從不輕信‘天賜良機’,因為你以為的機緣,很可能是別人設下的死局。”
祁承澤捋著鬍子,慢悠悠的說道。
陳墨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
謎語人能不能滾出大元啊!
其實他也明白,對方是想靠這盤棋來提醒他,話語中隱藏著深意,明顯和此次發生的動亂有關……之所以如此雲遮霧罩,是在故作高深,還是不敢明說?
祁承澤打量著陳墨,笑眯眯道:“從坐下的那一刻開始,你的情緒就被棋局牽動,猶豫、興奮、失落、憤怒……完全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如果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又如何能掌控局勢?”
“陳墨,你覺得自己是棋手,還是棋子?”
“我……”
陳墨嘴唇翕動,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倘若將這九州看做一張巨大的棋盤,那他到底是坐在對弈席上的下棋者,還是一枚被大勢裹挾、隨波逐流的棋子?
他的對手又是誰?
此前種種,究竟是氣運使然,還是對手佈下的陷阱?
隱約間,他感覺有一張無形大網將自己籠罩,並且正在不斷收緊……
就在陳墨愣神的時候,祁承澤眉間銀光閃過,棋盤竟變得扭曲了起來。
黑白相間的棋子好似無底旋渦,一股巨大吸力傳來,將他整個人都吞噬了進去。
?!
陳墨眼前陡然一黑。
待到視線恢復時,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巨大的廣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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