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帶人離開後,一旁身穿寬袖長衫的儒雅男子走上前來,低聲問道:“楚世子對陳墨的敵意這麼大?如果只是蠻奴案的話,應該還不至於此。”
呂伯均冷笑一聲,渾濁眸子似有精光掠過,“私通妖族,開鑿赤礦,周靖安可沒這麼大膽子,要說背後沒人指使,老夫是斷然不信的。”
儒雅男子聞言一驚,“您的意思是世子……”
呂伯均搖頭道:“不能確定,但他擺明了是想把老夫當槍使。”
“殿下兩次留陳墨在宮中用膳,態度已經很明顯……這小子裹挾大勢,誰碰誰死,偏偏還有些蠢材看不明白,敢去找他的麻煩。”
“至於楚珩……”
“呵呵,以為自己是垂釣者,殊不知只是一條大魚罷了,而且眼看就要咬鉤了。”
“這種時候,最好得離遠點,免得惹來一身腥味。”
呂伯均收竿起身。
只見垂綸上魚鉤筆直,竟然連魚餌都沒掛。
“四海為池,萬民為魚,這天下有資格垂釣的,不過那寥寥幾位。”
“如今朝堂暗濤洶湧,我等想得善終,便要順勢而為。若是被浪打昏了頭,一口咬中餌食,便如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徐家和周家,就是前車之鑑啊。”
儒雅男子接過魚竿,神色若有所思。
“本想好好曬會太陽,偏要來擾老夫的興致,走了。”
呂伯均佝僂著身子,負手走遠。
儒雅男子抱著魚竿,默默跟在身後。
兩人融入市井人潮之中,好似魚兒入水,不起一絲波瀾。
……
……
……
天麟衛司衙。
陳墨神清氣爽的走出內間。
而厲鳶還在屋裡擦拭著身上的“正”字。
在《洞玄子陰陽三十六術》的加持下,加上陳墨刻意滋補,厲鳶的修為突飛猛進,已經快要摸到五品的門檻了!這讓她這個修煉狂喜不自勝,對這種荒唐行為也不再那麼抗拒……
反正陳墨已經佈置好了隔絕陣法,倒也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片刻後,厲鳶走了出來。
步伐有一絲踉蹌,白淨臉蛋上還掛著未散的潮紅。
“鳶兒,你還好吧?”陳墨關切道。
“一點都不好!”
厲鳶又羞又嗔的瞪了陳墨一眼。
這壞蛋嘴上說得好聽,每次都像搗藥一樣用勁,簡直都快要人命了!“你不是教坊司第一豪客嗎?趕緊去找玉兒吧,我真是受不了你……”
啪——
臀兒泛起陣陣漣漪。
厲鳶本就餘韻未散,捱了這一巴掌,身子一抖,差點哼出聲來。
陳墨挑眉道:“逆徒,對待恩師,你就是這般態度?”
厲鳶雙頰滾燙,眼波迷離,顫聲道:“師父,徒兒知錯了~”
“……”
看著她這令人頭大的模樣,陳墨差點又沒按捺住。
咚咚咚。
這時,敲門聲傳來。
一名校尉走了進來,拱手道:“陳大人,有人找您,說是鎮魔司的供奉。”
“哦?”
陳墨眼睛一亮,“看來是我定製的裝備做好了,快請進來!”
“是。”
校尉退去。
片刻後,一襲青袍身影走了進來。
來的不是李斯崖,而是那日為他引路的四等供奉黃昊然。
“陳大人。”
黃昊然拱手作揖。
陳墨笑著說道:“快請坐,鳶兒,看茶。”
“是。”
在外人面前被如此親暱的稱呼,厲鳶有些羞赧,心裡卻甜滋滋的。
“不必麻煩了。”黃昊然連忙擺手道:“在下還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這次過來,是專門告訴陳大人一聲,您要的法寶都煉製好了,隨時可以去鎮魔司取。”
寶不過手,法不離目,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作為修士,對這方面更為在意,所以才沒把東西直接送過來。
陳墨好奇道:“鎮魔司這麼忙?”
黃昊然點頭道:“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本來李供奉是準備親自來的,實在是抽不開身。”
陳墨眸光微閃。
他大致也能猜到一些,應該百花會那晚現身的妖族有關。
“正好我現在也沒事,便和黃供奉一同過去吧。”
“也好。”
兩人走出司衙。
陳墨跨上赤血駒,向東郊疾馳而去。
黃昊然則在腿上貼了一張符籙,周身有清風盤旋,足不沾地與他並排而行,看起來十分輕鬆寫意。
注意到陳墨略顯好奇的目光,黃昊然解釋道:“這是疾行符,五品籙師繪製,能日行千里,且不消耗自身元炁,用於趕路非常方便。”
“如此玄奇,術士手段當真不凡。”
陳墨捧了一把,又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符籙嗎?”
黃昊然笑著說道:“當然有,類似:療愈符、破障符、火德符、巨力符……這些都是比較常用的,作用也不盡相同。”
“還可以將攻伐道術燒錄其中,關鍵時刻能發揮出巨大威能。”
“不過具體效果如何,就要看籙師自身水平了。”
看著陳墨亮晶晶的眸子,黃昊然這才反應過來,說道:“陳大人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每種符籙都送您一些。”
“誒,這多不好意思。”
陳墨連連擺手。
黃昊然認真道:“陳大人斬妖除魔,功若丘山,鎮魔司上下無不佩服,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陳墨順杆就爬,點頭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每樣先整個百來張吧。”
“……”
黃昊然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位還真是不客氣……繪製符籙不僅要溝通天地,還要注入元炁,一名五品籙師,每天最多也就能畫十幾張。
幾百張符籙得畫到猴年馬月去……
陳墨自身對這些符籙的需求不大。
主要是想給司衙的兄弟們備上一些,這玩意用真氣就能激發,相當於身邊多了個術士,不僅辦案更加輕鬆,也能有效降低傷損率。
兩人一路閒聊著,來到了鎮魔司門前。
陳墨翻身下馬,將韁繩繫好,走進了朱門之內。
庭院裡,那尊巨大銅爐正在轟隆作響。
爆炸頭蹲在爐子前,目光盯著觀火口,喃喃自語道:“這是第一百七十八爐了,這次能成,一定能成……”
突然,他餘光瞥到了陳墨,表情一僵,隨後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位兄臺,你覺得這爐丹藥還會不會炸?”
陳墨眼底閃過金光,打量片刻,說道:“你這爐火分佈不均,兌位和巽位火勢太猛,估計再過一刻鐘就要炸爐了。”
?
爆炸頭聞言仔細觀察,眼神越來越亮。
“沒錯,火力確實不均勻,是爐底的聚靈陣刻畫有問題……我知道了!哈哈哈,我知道了!”
他站在銅爐前手舞足蹈,喜不自勝。
黃昊然一臉崇拜的看向陳墨,“陳大人,您還懂丹道?!”
陳墨搖頭道:“隨口亂說的罷了。”
黃昊然顯然不信。
連續兩次都能說中,這眼力簡直比四品丹師還強!
武道、陣道、丹道,皆是頂尖……要知道陳大人才弱冠之齡,這是何等可怕的天賦?
他心中不禁更加敬仰了幾分。
兩人穿過長廊,向內部走去。
來到煉器部,進入樓閣之中,只見兩側擺放著博古架,上面各種法寶琳琅滿目。
黃浩然來到一個木櫃前,伸手觸碰,輝光閃過,櫃門緩緩開啟。
裡面陳列著形態各異的兵刃和法寶,散發著淡淡氣機,全都是按照陳墨的要求定製的,而且品質都頗為不俗。
“鳶兒那把陌刀只是凡品,無法發揮出全部戰力,正好送她一柄新的。”
“還有知夏的拳套,顧蔓枝的靈鏡,玉兒的小狗鏈……咳咳,請叫我端水大師。”
除了這些送人的以外,還有一件是他為自己做的。
陳墨拿起一副白色半臉面具,薄如蟬翼,輕若無物。
面具戴在臉上後,根據五官自行調整,與臉部嚴絲合縫,整個面龐都變得模糊起來,彷彿蒙上了一層濃霧,聲音也變得喑啞古怪。
看向一旁的銅鏡,陳墨滿意的點點頭。
“這面具和斂息戒結合,只要不是實力差距太大,應該沒人能認出我的身份了。”
“就是看著有點怪怪的,好像打了馬賽克一樣。”
如今他被妖族盯上,總歸是要小心一些。
而且有了這東西,以後去錦繡坊再也不用擔心社死了。
陳墨將法寶全都收了起來,剛準備離開,突然聽到隔壁傳來陣陣激烈的議論聲。
抬腿走了過去,只見廳堂裡坐著十幾名青衣供奉,李斯崖赫然也在其中。
“……妖族又出現了天都城附近,如今冒險,肯定是在謀劃著什麼。”
“自斷一臂將我們引開,應該是逆著滄瀾江往上游去了。”
“肯定還是奔著八荒蕩魔陣來的,這次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不能每次都指望著陳百戶來幫我們擦屁股!”
“從現場殘留的妖氣來看,這妖族實力不凡,起碼也是個庚級妖物,看起來是被人打成了重傷……”
“誰有這能耐?難道是宗師出手?”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清朗男聲響起:“是己級。”
?
他們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門前,身形挺拔,俊美如玉。
“陳哥?”
李斯崖愣了愣神。
“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怎麼沒見過……況且,你如何知道是己級妖物?”旁人出聲問道。
陳墨聳聳肩,“因為妖物就是我砍的。”
“……”
空氣陷入安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