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難民來自四面八方,不敢向仙門世家的地方聚集,便只能來到了盛京。匡誠這幾日一直在操心著難民的事情,跟隨司仙監到外維持秩序,便見到這位姑娘在外施粥,他也去幫了幾次忙,不過並未說上幾句話。
魏蕊此時看著他,臉龐不知為何有些微粉,於是輕道:“公子今日可還去城外?”
“看完便去了。”
“我也是。”
匡誠聽著她的回答,不敢直視,卻又很想問她名諱。
就在此時,寇遠空從遠處而來,走到魏蕊身邊:“怎麼來了這裡?”
魏蕊看了他一眼:“見到一位朋友。”
“這是你朋友?”
“是與我在城外施粥時認識的。”
竇遠空忍不住看了匡誠一眼,又對魏蕊道:“你今日還要去外面施粥?”
魏蕊點了點頭:“去的。”
“我安排人跟著你吧,那些難民吃不飽便會哄搶,免得你傷著。”
匡誠此時已經將頭轉了回去,沒有再說什麼。
京中的小姐皆是達官貴人,看她與友人穿著也十分不凡,像他這般在司仙監任個閒職的窮書生,很難與他們結交。
匡誠想著,就聽到位於天書院對面地方響起一陣議論聲。
目光所及之處,四輛馬車緩緩駛來,在天書院的山門神道前停下。
天書院一行人從風行渡乘船,於城外驛站換車,歷時一日一夜終於回到了盛京。
悍匪歸山了,季憂默唸一聲,然後挑頭看去,發現到處都是目光,險些要被看殺,看來自己破境的訊息這幾日還是傳了出去。
而此時,圍觀之人間的議論聲越來越響。
“出了何事,怎麼大家的表情都如此古怪?”
“那個季憂……已經入了通玄。”
“……”
除了丹道獨有的望氣法之外,低境界瞧高境界是瞧不太清的,所以他們只能看到大境界。
但此時楚河卻臉色十分難看,甩袖便走。
他已經是通玄初境了,自然能看出季憂的境界與自己並不相同,家中傳訊他本還不信,如今卻不得不信了。
陸清秋也隱約聽過季憂破境的傳聞,卻不明白和他同級的楚河為何如此氣極:“他怎麼了?”
馬教習深吸一口氣:“不是通玄初境,是通玄中境。”
“中境?”陸清秋睜大了眼眸。
此時的曹勁松並未與眾人站在一起,而是挺著巨大的胸膛站在登仙白玉臺,面對山門。
季憂邁步走進山門的那一刻,便看到老曹眼眶瞬間紅了。
老曹在船上給過他回信,說自己幾日寢食難安,嗯……寢食難安怎麼好像還胖了一些?“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曹勁松走上前去,拍拍他從玉陽縣帶回的此子非凡,一時間無語凝噎。
季憂看著他,最後也拍拍他的肩膀。
其實來到青雲天下之後,他一直都很難與人交心,老邱算一個,匡誠算一個,如今老曹也算一個吧。
他原本以為老曹只是惜才,但後來又默許他離開,情誼便重了許多,以後少搶他,多搶王教習吧。
而此時的曹勁松,眼神卻是微微驚訝,看著從神道而來的裴如意慢慢張大了嘴巴。
她的外貌與離去時並無多少變化,但氣息卻已經明顯不同。
“如意,你……你也破境了?”
裴如意輕輕點頭,眼中含笑:“在船上有所感應,便破境了。”
昨夜於船上吃飯時,溫正心派人去叫她,她並未去,就是因為感受到了破境的徵兆,於是在房中冥思了一夜。
她也與班陽舒一樣,卡在這個境界多年,不知為何偏在此時破了以前苦修而不得的境界。
曹勁松聽後張張嘴,隨後便是一臉欣慰。
豐州偏遠貧瘠,每年學子都是差一些的,可如今卻有了一名融道和一名通玄。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季憂,打算說些豪言壯語,神色卻忽然一愣,發現季憂正朝著掌事院走去,七劍並出,一劍在手,六劍浮空。
“季憂,你去幹什麼?”
“要錢,他們不是答應,若我不死回山,便給我一百兩?”
“那你動劍做什麼?”
“為了天書院拋頭顱灑熱血,把我的劍都砍捲刃了,我問問他們賠不賠。”
季憂舉劍而迎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孤身朝著山道而去。
曹勁松立刻跟了上去:“掌事院有規,進門需要解劍。”
秦掌事此時就在掌事院之中,聽見山下的對話,很快便看見季憂持劍進門,雙眼微微眯起。
他感受到了那劍意之中的鋒利,而這鋒利所迎向的便是掌事院的權威。
天書院自人族崛起便存在,掌事院的歷史與之也相差無幾,卻從未有院中弟子敢針鋒相對,尤其他還只是個外院弟子……
秦掌事額前的青筋不禁漸漸凸起,可最後他假裝沒有看到,讓季憂持劍進了門,給了他一百兩,還給了他換劍的錢。
丹宗現在正在院中,他救了丹宗姐弟,即便是他現在也不能拿他如何。
“你小子,出去一趟膽子都變大了?”
“掌事院就是欺軟怕硬的東西,而我恰好不是軟柿子,不可能任人揉捏,趁著現在丹宗也在,不劫白不劫。”
“這是天書院,有規矩的。”
“真正的悍匪從不抱怨環境。”
而兩人所不知道的是,此時尼山之巔的萬頃雲海之中,亦有兩道身影看著這一幕。
穿著鬆鬆垮垮的老頭望著曹勁松,心說這老小子囂張的比我還像掌教。
“此子倒有些膽氣,行事甚合我意,不如就把吉祥殿的親傳換了,讓他來做。”
尤映秋說這話,眼睛看向面前掌教師尊,似乎是想從中看出什麼。
掌教輕笑一聲,擺了擺手。
他以前也曾如尤映秋所言為一個人強行更改了因果軌跡,最後獲得的是血一樣的教訓。
青雲有句古話叫做禍福相依,以他這種身份,為別人擋了禍,便也是剝奪了他的福。
自己這女弟子必是因為天書對他的反應而看好他,而不是因為他好而看好他。
這便是倒果為因,而這源頭來自他身上,便是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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