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出了什麼事嗎?”
“城中的修士好像多了不少。”
幾人落座之後,衛秋靈疑惑開口。
沈崇明也是好奇的望著父親。
他在城中見到了不少以前駐守在山中前線的修士,此番不知為何都被調回了雲水城。
迎著幾人的目光,沈文煋沉聲開口道:“你們離開的這段時間,確實出了大事。”
將虛合迴廊大陣發生的事情簡單說與幾人之後,沈文煋面色肅然沉聲道:“爹吩咐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沈家需要‘避血光,煉心性,伺天機’。”
說完這話,他又看向衛秋靈道:“崇玄前些日子親自給金剛門與天符宗等幾個仙宗送去了密信。”
“不過就眼下的情況來看,金剛門等仙宗似是不太在意,落霞山這邊……”
衛秋靈聞言,沉吟許久也沒有說話。
按照沈文煋所說的情況來看,此番怕是真的要有一場大劫難。
然各大仙宗在暘淖之地已經經營了數十年,若只是因為一個不確定的訊息就讓他們輕易放棄,確實不太捨得。
“此事爹既然如此慎重,落霞山這邊我會立即和師父商量的。”
“至少眼下不宜有其他大的動作,待得南疆真的殺來,倒是要做好應對之策。”
沈文煋點了點頭後又看向沈崇明:“家裡的事情暫時交給你了,為父要再閉關,提升一下自己的修為。”
“嗯?”聽到這話,沈崇明當即有些愣神,隨之笑道:“爹,要提升修為也是兒子我來提升吧?”
“您老人家天賦可不如我。”
沈文煋笑罵道:“老子天賦是不如你,但咱沈家尊老愛幼,拼命的事兒……等你老子戰死了,才能輪到你上。”
沈崇明癟了癟嘴嘟囔道:“照你這麼說……到時候是不是要等爺爺先上?”
嘭!
他的話音剛落,沈文煋便是一拍案牘瞪眼道:“那是你老子的爹,有你老子和三叔在,能讓他老人家衝到最前面?”
“別廢話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沈文煋說著,轉頭看了看沈文安沉聲道:“文安,為兄這點實力即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見得能夠護住沈家。”
“這重擔……還是要多指望你了。”
沈文安微微點了點頭:“大哥放心,只要我還活著,沈家自是不會有任何問題。”
兄弟二人相顧皆是會心一笑。
幾人一番沉默之後,沈文煋便是又開口道。
“眼下倒還有一件事。”
“你二哥與二嫂走的早,膝下崇玄本是和崇弘同歲。”
“然今崇弘與紅袖之子修雲都已經能跑了,崇玄倒是還沒有著落。”
“這孩子寡言少語,有事總喜歡藏在心裡不說。”
沈崇明反應過來,也是微微點了點頭。
“玄弟確實到了需要娶妻的年齡,阿爹可曾詢問他是否有中意的女子?”
沈文煋嘆息。
“這孩子在為父面前便只會唯唯諾諾,除了公事,從不言及其他。”
“為父今日提及,便是想讓你去問問。”
“如今劫難將至,倒是要讓他給你二叔一脈留個後為好。”
此言一出,衛秋靈便是接過話題道:“此事是否要與媚兒姐姐說一聲?”
“崇玄還是很敬重她的?”
沈文焰與趙萱育有的兩子,沈崇序猶為仇視胡媚兒與沈狸。
但沈崇玄卻要好很多,對於這個姨娘敬重有加,對妹妹沈狸也十分疼愛。
“此事前些日子你大嫂與媚兒說過。”
“然媚兒自來到沈家之後,連家門都未出過,便是央求我們來操辦。”
沈文煋重重嘆了一口氣。
“媚兒只說了一句,莫要委屈了那孩子,定要為其找一個心儀的女子。”
此話的言外之意自是在說不要讓沈崇玄步了他爹的後塵。
沈崇明一番思忖後便是開口道:“此事包在兒身上吧。”
“玄弟若是真有心儀的女子,哪怕是身無靈根的凡俗之人,望阿爹與三叔也莫要阻止。”
沈文安當即點了點頭。
這種事情他自是不會干涉。
幾人再次商榷了幾件事情之後,沈文煋便是開口道:“弟妹有孕在身,此番又是一路勞頓,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莊園西側有一座宅院,為兄已經命人收拾好,此次便是供你與弟妹居住。”
在此之前,沈文安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黑水閣修煉。
衛秋靈來了之後,二人也是在沈元居住的院落廂房棲居。
前段時間雲水城擴建,沈文煋便是提前讓人沿著莊園打造了幾處院落,為子孫們預留了住處。
待得日後家裡的人口多了,往外擴建的事情便是由沈崇明他們去操心了。
夫妻二人起身拱手後離開了宅院。
……
山下書院。
飛簷翹角的涼亭內,掛著一串精緻的銅鈴。
微風乍起,那銅鈴下的尾穗隨風擺動,發出清脆的鈴聲。
三尺案几跟前,沈崇玄仰頭看了看那銅鈴,旋即低下頭為對面的沈崇明和自己斟上茶水。
“明哥此去儋州,可見儋州山水之奇?”
沈崇明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淡笑道:“倒是與暘淖之地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是那山更大了一些,也更秀麗一些。”
“當是如此吧。”沈崇玄沉聲應和,聲音略有傷感道:“阿爹留下的諸多手札中曾言及岐山之秀,也提及了墜仙湖的奇景。”
“弟……真想去看看。”
聞聽此言,沈崇明送到嘴邊的茶盞微微一頓,神情古怪的看向他。
迎著他的目光,沈崇玄微微一笑道:“明哥放心,弟自是不會像阿爹那般。”
沈崇明略微鬆了一口氣,將那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玄弟今年二十一歲了吧?”
沈崇玄怔然之後點了點頭。
“這個年紀放在仙宗降臨之前,當是該加冠娶妻生子了。”
“玄弟心中可有中意心儀的女子,與為兄說說。”
沈崇明一臉八卦相的望著他。
“這……學宮書院之事纏身,弟自是無暇他顧。”
聞得此言,沈崇明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身為胎息境的修士,其眼力何其敏銳?
沈崇玄那短暫的遲疑雖已經掩飾的很好,卻也未能逃過其雙目。
只是察覺到其內心好似沒有太大的波動,沈崇明便也猜到自家兄弟心中可能真有人了,但應當還算不得情愛。
“玄弟是否將為兄當成外人了?”
“你我兄弟之間說些體己之言還是可以的。”
沈崇玄神情有些掙扎,略微思忖後開口道:“明哥誤會了,弟並非有意隱瞞。”
“只是……只是落花不知流水之情,不想說出來徒增煩惱罷了。”
沈崇明聞言,臉上笑意更濃。
隨之便開口道:“讓為兄猜猜……”
“那女子是不是普通世家小姐?”
沈崇玄不語。
“你是擔心說出此事,我沈家會登門提親,而那女子的家族礙於沈家當今的地位,不敢拒絕。”
“從而讓這樁婚事不那麼美好?”
聽其一番話,沈崇玄有些愕然,隨之笑著搖了搖頭。
“明哥詐我。”
沈崇明哈哈笑了起來。
“玄弟莫要擔心,為兄此番便與你明說了。”
“關於你的婚事,胡姨娘已經囑咐,我沈家自是不會強迫。”
“為兄此來也是請示過爹與三叔,哪怕玄弟中意的是一名身無靈根的凡俗女子,族中也不會反對。”
“如此這般,可以放心與為兄說了吧?”
沈崇玄拎起面前的茶壺,為自己和沈崇明斟滿茶水。
“昔年弟去臨滄郡籌辦學宮之事,於那天章城的鳴泉書院,遭遇了一群大儒刁難。”
“夫子曾言,當年其與阿爹也曾在鳴泉書院與那些儒生們辯學,弟自是無懼。”
“一番唇槍舌戰,所謂大儒皆是辯輸。”
“正當弟以為舊學大儒也不過這般時,其中一位大儒身旁的清秀書童卻是開口,要與弟辯論一番。”
聞聽此言,沈崇明神色有些古怪。
但見如此,沈崇玄連忙解釋道:“那書童是女扮男裝,名詹臺玉靜。”
“哦?”
沈崇明有些驚訝道:“詹臺這個姓氏似乎在臨滄郡很有名氣。”
沈崇玄點了點頭道:“其先祖詹臺無咎當年曾著有《夢華錄》,夫子都十分推崇。”
“兄長與三叔去儋州之前,弟也曾去天章城,借詹臺家珍藏的那部《大夢劍經》,只可惜為聽風谷弟子所阻,未能如願。”
沈崇明一番思忖後笑道:“所以,玄弟覺得那詹臺玉靜如何?”
沈崇玄沉思許久給出了一個評價。
“當世之奇女子,學識淵博而不拘泥新舊之說。”
聞聽此言,沈崇明笑了。
都說文人相輕,沈崇玄能給予那詹臺玉靜如此高的評價,可見那女子當真有過人之才。
更重要的一點,其與自家兄弟也算是同道中人,倒是可以撮合一下。
“聽風谷倒是有些無趣了……”
“玄弟今日便是準備一番,待得明日為兄忙完其他事情,便是與你一道再去天章城拜訪。”
“到時就看聽風谷還會不會出手阻止。”
沈崇明說話間,眸中閃過一絲霸道。
他持家的理念便是如此。
與爺爺的“借勢”,父親的“合縱”不同,他接手沈家更傾向於一個“爭”字。
大爭之世,若無爭強之心,便只能慢慢被蠶食,成為待亡的弱者。
聽風谷的實力是不弱,放在以往,他或許還不會想要和對方有正面的衝突。
然今儋州之行,知曉了黃靈珊的身份之後,沈崇明便是明白。
背靠兩名金丹境大能,當下在暘淖之地的仙宗勢力,沈家無所畏懼!
“明哥……”
痴然望著沈崇明的神色,沈崇玄還想說什麼,卻見其已經起身。
到了嘴邊的話便只能嚥了回去,跟著起身拱手。
“玄弟放心,為兄有分寸。”
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崇明正要離去時,忽地開口道:“崇序那小子最近修煉的如何了?”
提及胞弟,沈崇玄臉色微微一變,忙拱手道:“有些懈怠,不過弟前些時日已親自訓誡過,當是會有所好轉。”
沈崇明深深看了他一眼,頷首道:“既然如此,那為兄便放心了。”
離開書院後,沈崇明靜靜看了看宅院的方向,眸光之中帶著思索之意。
“唉!”
許久,其重重嘆了口氣,搖頭朝著族正院走去。
山中的修士和族兵都被調了回來。
這些個驕兵悍將在山中野慣了,頗一回到治下城池,怕是要鬧出亂子。
此事務必要提醒族正院加強巡邏。
……
南疆。
虛合迴廊大陣的天幕跟前,鳧山國國主烏氏傀舉著一方巨大的青銅鼎傲立虛空之上。
遠處虛空,一身暗紫色寬大長袍,頭頂挽著髮髻的甌常虛空踏步而來。
在其身後跟著一大片烏雲。
那烏雲被一道靈力長線牽引著,靈力長線的另一端緊緊攥在甌常手中。
雲端之上依稀可以看到一頭頭化作原形的大妖劇烈掙扎嘶吼著,卻始終無法掙脫雲層的束縛。
但見那些在雲層上掙扎的妖獸,烏氏傀某種閃過一絲喜色。
“甌道友此番倒是夠快。”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方的虛空之中,天狐妖王也是御空飛來,其身後三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隨意晃動著。
若仔細觀察,便是能夠看到那三條狐狸尾巴的絨毛間,一個又一個的妖獸皆是被禁錮著。
只是相較於甌常抓來的那些妖獸,天狐妖王禁錮在尾巴上的妖獸不知是中了什麼術法,一個個都異常安靜老實。
“二位道友的速度都挺快的。”
烏氏傀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笑意開口道。
“行了,你要的祭品我二人已經準備好,若是還打不開這虛合迴廊大陣,休要怪吾等不講情面了。”
甌常冷聲開口。
天狐妖王也是眸光森然。
此番去準備祭品,二人也算是平白無故又招惹了一方敵人。
擒來這麼多的大妖小妖,若是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二人自是不會善罷甘休。
“二位道友放心。”
“只要是祭品管夠,孤這皇極鼎能夠將天都撐破個窟窿。”
烏氏傀很是自信的拍了拍手中的青銅大鼎。
“那便……開始吧?”
甌常沒有說話。
輕輕扯了扯手中的靈力絲線,將那雲端的妖獸全都拉到烏氏傀的頭頂。
烏氏傀也沒閒著,一手託著皇極鼎,另一手不斷掐訣。
漸漸地,那皇極鼎中便是傳來一股淡淡的吸力,將烏雲上的諸多妖獸全都吸了進去。
那些妖獸在空中哀嚎慘叫著,但落入鼎中之後卻都漸漸沒了生息。
天狐妖王這邊看到甌常抓來的祭品已經全部投到鼎中,也沒廢話,直接甩動身後的尾巴。
那些被禁錮在絨毛之間的妖獸如同下餃子一般,精準的落入皇極鼎中。
待得所有妖獸祭品都被皇極鼎吸收之後,那鼎口便是有著大量的血煞氣息瀰漫!
一瞬間,整個青銅大鼎內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復甦了似的。
亙古蒼茫的氣息從鼎身逸散出來。
虛空中響起微弱而又古老的吟唱聲,如同一群虔誠的信徒在禱告祭祀。
烏氏傀神色肅然,渾身靈力澎湃,舉著皇極鼎朝那虛合迴廊大陣走去。
但見其來到虛合迴廊大陣的缺口跟前,小心翼翼將皇極鼎放在那缺口處。
隨之便立即盤膝坐在跟前,開始朝鼎內灌注一道又一道的靈力。
那青銅大鼎內的血煞之氣開始翻湧,隨之便是燃起熊熊血焰,鼎身也在慢慢變大。
虛合迴廊大陣的天幕很快便被不斷變大的鼎身撐出道道裂痕。
眼見此法當真有了效果,不遠處的天狐妖王與甌常二人臉上瞬間露出了喜色。
而在虛合迴廊大陣另一端的伏秧此時卻有些難受了。
上一次將神魂融入大陣,抵擋三人的攻擊,對其神魂消耗極大。
如今還沒徹底恢復過來,便是發現對方又開始了。
且這一次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不管如何呼叫虛合迴廊大陣的力量,都無法阻止對方的攻擊。
“完了,完了,擋不住了。”
伏秧臉色難看的望著已經蔓延開來的裂紋,心中暗忖。
“罷了,這裡即將要成為是非之地,老朽還是儘快離開吧。”
將神魂自虛合迴廊大陣中抽離,伏秧起身便御風朝著遠處飛去。
他的身形剛離開數息,身後的大陣天幕便是轟然出現一個更加恐怖的缺口!
那缺口出現的同時,三道氣息恐怖的身形便是忽地出現在天空之中!
“看來傳言是真的,這邊當年還真爆發了一場可怕的大戰,天地靈脈都被打碎了。”
細細感受了一番暘淖之地的靈力波動,天狐妖王媚眼微眯淡聲道。
其身旁的甌常身上瀰漫著濃烈的死氣,貪婪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聽聞當年大盈真君以虛合迴廊大陣分化陰陽,吾等所在的南疆之地為陰,匯聚了這方天地的穢氣。”
“那這一邊當是陽地,不知這陽地的血食是否真的如傳說中那般大補。”
“二位道友,本尊不客氣了。”
其話音未落,便是身化流光朝著東北方向飛去。
“天狐道友打算去哪?”
烏氏傀手中舉著那皇極鼎,倒也不急,笑吟吟看向天狐妖王道。
天狐妖王看了看正北與西北兩個方向,神色一番掙扎後面向正北開口:“妾身去這個方向。”
烏氏傀看了一眼她所選的方向,思忖片刻道:“孤想要與天狐道友做一個交易。”
“天狐道友此番收割血食,若是遇到資質相貌還算可以的女子,可給孤留著。”
“待得回去之後,孤可用雙倍同等資質的其他修士與道友交換,如何?”
天狐妖王看向他,忽而輕笑:“成交……”
其話音落下,便直接化作流光朝著正北方向的蒼茫大山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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