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孃的哭兒子很難收住,最後眾人只能攙著哭攤了的倸央多潔回了屋。
在門外黑燈瞎火的沒看清,張貴進家一看發現幾月不見,家大了很多。
本來只有三間瓦房一個小院,現在竟然擴成了八間。
院子也水漲船高擴大了許多。
院裡擺放著的醬缸由密密麻麻的五缸,變成了寬寬鬆鬆的十幾缸。
給他一種陡然而富的感覺。
不過屋裡的擺設還是樸素的很。
一張圓木桌、幾個矮腳竹凳。
桌上放著茶磚末沏的茶水,點著盞昏黃的油燈。
張貴好不容易等母親止住哭聲,開口問道:“娘,咱家怎麼這麼大了。
還有大舅母、小舅母、表妹們怎麼都在咱家?”
“我的兒啊。
咱鄰居九江家不是發跡了嗎,我就舔著臉把他家的舊宅子買了。
本來想‘閒來置,忙來用’,將來給你成家。
結果你舅舅走了。
我看你舅母、表妹沒了依靠,就把院子打通,把她們接了過來,跟著我做醬。
也能混個溫飽。
你舅舅啊就是心氣太高。
什麼‘上王不理俗務’,那都是多昝的事了,還當石屍族是千戶大部呢。
二十多年前皇帝南巡粵海時,他就曾瞞著你外祖爹、外祖婆,偷了石屍王金印、敕封旨意。
擋禦駕要當將軍領兵御邊。
結果被御林軍拿下,差點砍了腦袋。
要不是金印是黃銅包鐵,聖旨是黃宣紙粘羊皮都發了臭,恐怕東西也得丟了。”
“還有這種事。
趙硃砂真不愧是要飯的出身,就算敕封石屍王是打江山時的權宜之計。
也得給個銅章冒充金印吧,銅包鐵算什麼玩意。”
張貴前世‘自由、民豬’的緊,所以對於封建統治階級的態度,一直都既鄙夷又嚮往。
對任何一位帝王將相都保持一種,‘汝等皆為豬狗,吾可取而代之’的,平等態度。
而這態度跟極親近的人交流時,時不時便會自然流露出來。
倸央嫂對此早已習慣,但還是捂住了兒子的嘴巴,“你這熊小子,當朝太宗也敢玩笑,莫再說了。”
二百年間滄海桑田,本是邊陲蠻荒的粵海已經變成了,久沐皇恩的海貿大省。
石屍族世世代代生活的獵場‘玄芝山脈’,距離四陽郡城不過二十里。
雖然因為恰好被東、西粵海夾在中間,還是三不管的原始森林。
但石屍人卻早已被明宋同化。
畢竟和平年代,農耕民族出賣體力就能活著,漁獵民族卻還是得賣命。
這也是石屍族慢慢衰弱的主要原因。
所以屋裡雖沒一個正經宋明人,卻全被張貴的狂言亂語嚇的目瞪口呆。
張貴看到舅母、表妹們的表情,發現自己剛才有些失言,心中暗想:“人在熟悉的安全環境裡就容易過分放鬆。
以後在家裡也得注意言行舉止了,真麻煩。”
口中解釋道:“我知道了娘。
剛才是因為乍一聽舅舅走了,我心裡難過才說話這麼不著四六。”
“哎,你舅舅已經病了那麼些年,走,也是預想中的事。
你也不用太難過,嗚嗚嗚.”
倸央嫂勸著兒子,自己卻又哭了起來,大家被調動情緒也都跟著抹起了眼淚。
她共兄弟姐妹七人,活到成年的卻只她跟同胞哥哥多羅虎真。
由此也可見山中部族生活的艱難。
現在哥哥死了,部族也等於散了。
等再過幾十年恐怕就沒石屍人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