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在掌心烙出溼冷的汗漬,楚寧屈身的動作忽地僵住。男孩耳後那點硃砂痣紅得刺眼,昨日經過縣衙時,懸賞告示上糧商幼子的畫像在風中翻卷。
“哥哥.”男孩的喉結在汙垢下滾動,豁口陶碗撞上青石發出脆響。
這聲響與記憶中的畫面重迭,父親靈柩前,討債人踹翻的陶罐也是這樣碎成月牙狀的瓷片,扎進他跪麻的膝蓋。
鏽刀在鞘中輕顫,楚寧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分明看見男孩破衣下新傷迭舊傷,鞭痕走勢竟與當年疤臉漢子踹門時,短鞭抽打的軌跡相似。
“熱乎的炊餅——”
賣餅老漢的吆喝裹著火星濺來,楚寧餘光瞥見鐵鉗在青石烙出的焦痕。
男孩突然劇烈顫抖,膿血從反折的腿骨滲出。
楚寧遞錢的手陡然翻轉,三枚銅錢化作流光射向炊餅攤。
“哥哥帶你吃陽春麵?”他笑著遞錢。
男孩眼中迸出希冀,卻被身後一聲咳嗽驚得發抖。楚寧順勢望去,賣炊餅的老漢正用鐵鉗翻動炭火,火星濺在青石板上,烙出個扭曲的“王”字。
“要下雨了。”老漢突然抬頭,渾濁右眼泛起詭異的灰白,“貴人還是莫沾晦氣的好。”
他佯裝轉身,袖中暗勁震碎腰間酒囊。烈酒潑灑的剎那,雷紋自掌心竄入地縫,沿著青磚紋路直撲老漢足底!
滋啦——
炭火轟然炸起三丈,老漢暴退時甩出的鐵鉗竟化作毒蛇。楚寧旋身劈斬,蛇頭尚未落地便炸開毒霧,四周百姓如木偶般僵直倒地。
“好一招雷殛探穴!”老漢撕開人皮面具,露出半張被火燎過的鬼面,“可惜你救不了這些.”
話音戛然而止。
楚寧的刀尖已抵住他喉結,“採生折割,簡直毫無人性。”
“人性?”鬼麵人突然咧嘴,嘴角撕裂至耳根,“楚執事是要當聖人?”
刀尖下的喉結滾動出沙啞的笑聲,“楚執事在武館斷人手指時,可曾想過'人性'二字?”
“你要當聖人,我就讓你當閻羅!”鬼麵人獨眼迸出癲狂的灰芒,袖中突然射出三根沾滿膿血的傀儡絲,如毒蛇般纏住小乞丐的脖頸向後暴退。
楚寧的鏽刀劈碎傀儡絲時,鬼麵人已掠出十丈。
三個孩童像破布娃娃般吊在他腰間,斷腿女孩的傷口在地上犁出暗紅溝壑。
越靠近城隍廟,空氣中的腐臭味越濃,混雜著鐵鏽與膿血的腥氣。
幾個身影聚集在廟中,其中一人手持賬冊,正在記錄著什麼。
“這次收穫不錯,又有五個健康的孩子,老爺交代的數目差不多了。”
“哼,反正這些窮鬼的孩子沒人管,廢了扔街上還能再撈一筆。”
“最近城裡風聲緊,動作得小心點。”
楚寧冷冷地注視著廟中一切,手掌緩緩握緊腰間的刀柄。
“.求求你,別割我舌頭.”
女童的嗚咽被破風聲截斷。
楚寧閃身貼住廟牆,鏽刀映出殿內景象:案臺上堆著二十餘對眼珠,盛在描金瓷碗裡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主母最愛聽瞎子唱蓮花落。”疤臉管事用鉤刀挑開女童下顎,刀刃在舌根處遊走,“舌頭要留半截,哭腔才夠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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