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渾然未覺,十指扣入她單薄肩頭:“你看看我!我是楚——”
話音戛然而止。掌心下的身軀,正在一寸寸崩解。
少女身軀綻出蛛網般的裂痕,銀髮寸寸成灰,靈體轟然潰散。
靈體徹底崩解的剎那,青璃忽然抬手,虛虛撫過他染血的臉頰。
沒有溫度,沒有實體,彷彿僅憑執念凝出這最後的溫柔。
下一息,一縷冰霜之力破空而入,悄然嵌入他眉心的金印之中。
“青璃……”楚寧低喃,指尖還停留在她曾觸碰之處。
寒光倒卷,狐首吊墜驟然吸納所有殘痕。
霎那之間,吊墜雙目血光一閃,泛出妖異微芒。
它冰冷刺骨,貼在心口處,跳動頻頻,仿若第二顆心臟,在替他承載所有未吐盡的情緒與誓言。
“夠了……這一瞬足夠讓我知道,極北蒼闕的傳說——不是謊言!”
他盯著掌心冰晶殘屑,忽然低笑起來。
笑聲漸狂,混著血沫從齒縫溢位:
“便是踏碎黃泉路,我也要把你搶回來!“
直到一道晨曦刺破天際,從破碎窗欞直射而入,落入他瞳孔深處。
他忽地抬起手,虛握那一束陽光。
掌中光斑躍動,彷彿化作靈絲,在指縫間流連翻滾,如那少女最後一瞬的身影。
他盯著那縷光,神色陡然一斂。
眼中火光灼灼,彷彿要將這浮塵之光也煉作登天的階梯。
雷息漸斂,周身歸於寂靜。
推門而出,晨光正好,照得石階泛著清冷微光。
楚寧緩步而行,腳步尚未踏出院門,忽聽一道輕柔的女子笑聲自院牆另一側隱隱傳來。
他步伐微頓,側首凝神片刻,而後緩緩轉身,循聲望去。
那是西苑的迴廊小徑,石板路兩旁種著一排含苞未放的臘梅,晨風吹過,花枝輕輕搖曳,像是輕拂心湖的一道波紋。
封槿身著一襲淺粉素衣,扶著謝驚鴻的手臂,在花下緩步而行。
謝驚鴻神色木然,眼神空洞,步伐僵直,猶如一具被強行喚醒的木偶。
可封槿臉上的笑卻無比真切,她一邊牽著他的手,一邊輕聲說著什麼。
時不時還俯身靠近,替他拂去肩上的落花,眼中藏著的,不是憐憫,也不是悲傷,而是深深的喜悅與滿足。
那一刻,楚寧沒有上前,只是站在迴廊轉角,靜靜看著這一幕。
他很少被世間情感打動,但此時此刻,心中卻泛起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悵然,又帶著些敬意。
哪怕謝驚鴻如今已如廢人,封槿卻依然視他為生命中最重要之人,不曾放棄半分溫柔與等待。
真有這樣的愛情啊,不問回報,不懼命運。
他收回目光,緩緩轉身,來到謝明璃的居所門外,輕敲兩下,卻無人應聲。
門虛掩著,他便輕推而入。
室內靜謐,紗帳未卷,案上茶煙嫋嫋。謝明璃並不在屋中,而是在窗邊的迴廊盡頭,背對著他站著。
她也看見了那對緩步行走的身影。
楚寧腳步放輕,走近幾步,卻沒有出聲驚擾她。
謝明璃靜靜看著,良久才輕聲道:“他現在,不認得任何人,也不懂得說話,連走路都只是憑著殘存的本能。可她……依然陪他散步、說話、曬太陽。”
她聲音裡帶著一點點哽,卻依舊剋制而清明。
“以前我哥瘋狂追求她,她並不知道珍惜,失去後卻更懂得‘珍惜’為何物。”
她微微一頓,側臉回望,眼中水色盈盈,卻不曾滑落。
“我曾以為,人若失魂,便什麼都沒有了。可現在看來……只要有人還記得你、還願意牽你的手,你就還活著。”
楚寧靜靜聽著,沒有插言,只是心中一震。
謝明璃的眼神落在封槿的身上,嘴角輕揚,笑意卻滿是唏噓:
“他們之間啊……是她一個人執著。”
“昨晚歇得可好?”她就抬眸看向他,眼角還掛著未褪的柔意。
楚寧在她對面落座,目光微柔:“你給的那枚冰晶丹……穩了我昨夜幾處內傷,確實好用。”
謝明璃眨了下眼,唇角微揚:
“那還不快說句謝謝?”
楚寧含笑一拱手:
“謝武侯千金雪中送丹,恩同再造。”
“貧嘴。”
她嗔他一眼,又輕聲道,“等你這次比賽結束,我讓父親多弄些極北寒髓,叫人多煉幾爐。你這種招傷體質,得備著。”
楚寧輕輕搖頭:
“寒髓難得,別為了我大動干戈。我若真需要,自己去極北一趟也不是難事。”
謝明璃笑了笑,眸中卻泛起一抹別樣的情緒:
“倒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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