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工地的一如既往的喧囂。
吊機轟鳴、工程車鳴笛、鋼筋碰撞聲、工頭吆喝聲……
空氣裡瀰漫著塵土、水泥灰和烈日炙烤金屬的焦糊味。
周野穿著件工裝短袖,肩頭扛著根足有成人手腕粗的螺紋鋼筋。
他佝僂著腰,古銅色的脊背上肌肉賁張,每一次邁步,腳上的勞保鞋陷入鬆軟的渣土裡。
汗水從他安全帽下湧出,沿著黝黑髮亮的面板肆意流淌。
他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腳步虛浮踉蹌,有好幾次,差點被腳下鬆動的碎石絆倒。
馬軍叼著菸捲,眯著眼看到了這一幕,不滿地扯著嗓子吼道:“野子!你他孃的魂兒讓狐狸精勾走了?給老子看著點路!摔了鋼筋砸了腳,老子可沒錢給你治!”
周野充耳不聞,只是從牙縫裡擠出一點低沉的氣息,繼續悶頭咬牙硬抗。
地面蒸騰的熱氣裹著塵土直撲口鼻,汗水流進眼睛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他用力眨眨眼,視線模糊一片。
李貴在旁邊大聲喊著什麼,指揮著吊裝位置,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模糊不清,他只能含糊的“嗯”一聲,表示聽到了。
周野感覺自己身體像是被一把鈍斧生生劈成了兩半。
身體在麻木地執行著的繁重勞動:屈膝,下沉重心,扛起那冰冷的鋼鐵;邁步,走到堆放點,“哐啷”一聲將鋼筋砸在指定位置。重複,再重複。。
腦子卻像一臺徹底失控的放映機,在兩個截然不同的頻道間瘋狂切換。
一會兒是昨晚野獸般粗暴的發洩,一會兒又變成夢裡那場極致溫柔的纏綿。
“周野!”馬軍的怒吼聲,瞬間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緒。
周野猛地一個激靈,後退一步。
“轟”
一根足有碗口粗的沉重鋼管,從吊臂上滑脫,砸落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
鋼筋插入鬆軟的泥土裡,濺起一片嗆人的煙塵。
“你小子不要命了?發什麼呆啊?”馬軍叉著腰,指著他高聲怒罵,“快過來!”
一股強烈的後怕湧上心頭,周野抹了把臉上的汗,粗聲應道:“來了!”
毒辣的日頭懸在頭頂,空氣氣在高溫中扭曲,堆著的鋼筋水泥摸上去都燙手。
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緊繃的下頜線滴落,砸在滾燙的地面上,瞬間蒸發消失。
汗水早已浸透了工裝,溼漉漉地緊貼在面板上,又悶又黏。
每一次彎腰,每一次發力,身體痠痛都會被牽扯出來,提醒著他昨夜那場交鋒有多混亂。
更讓他心裡像堵的慌的是,工地圍擋外,那棵老梧桐樹下,空蕩蕩的。
那個總是鬼鬼祟祟的身影。
今天,果然沒有出現。
“哼……”周野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他猛地發力,將肩上最後一根沉重的鋼筋狠狠砸向堆放處。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炸開,蓋過了周圍的噪音,金屬撞擊的火星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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