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們鬨堂大笑,肆無忌憚的調侃聲一波高過一波,夾雜著拍桌子的聲音和碗筷的碰撞聲,幾乎要將那煙熏火燎的發黃的塑膠頂棚掀翻。周野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想配合著笑一下。
臉上的肌肉卻僵硬得像塊鐵板,紋絲不動。
他看著那被撥到一邊沾著青蟲屍體的白菜葉,又看了看那塊讓人毫無食慾的紅燒肉,胃裡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覺再也壓不住。
他端起旁邊那碗飄著幾片蔫黃菜葉的菜湯,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冰涼的湯水勉強壓下了喉嚨口的噁心感。
前列腺腫大?鳥大?
呵!
這些不著調的玩笑此刻聽起來竟是如此刺耳。
周野放下筷子,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裡,打火機“咔嗒、咔嗒”響了好幾聲才點燃。
他深吸一口,煙霧從鼻腔裡緩緩溢位。
這玩意兒,現在真是抽一口少一口了……
他透過窗戶,又瞥了一眼工地門口的方向。
塵土在灼熱的陽光下靜靜漂浮,老梧桐樹投下的稀疏陰影裡什麼都沒有。
“不來也好……”周野低聲呢喃。
他又吸了一大口煙,辛辣的煙霧在肺葉裡打了個轉,劇烈的咳嗽感湧上來。
“反正老子也快死了。”
“那女人……那女人一看就是個不著調的。昨天能跟老子睡,明天就能跟阿貓阿狗睡!指不定昨晚剛分開,又爬上哪個野男人的床了!”
“這樣也好……”周野垂眸,眼神空洞地盯著指尖那一點猩紅,“等我死了,爛了,臭了……她大概……一滴眼淚都不會掉吧。”
“說不定轉頭就忘了,又去找下一個倒黴蛋下手了。”
指間薄薄的煙霧扭曲上升,腦海中浮現她對著另一個男人展露笑顏的場景,眼眶不由發酸。
周野掐滅了菸頭,端起盤子,將幾乎沒動的飯菜一股腦倒進旁邊的泔水桶裡,濺起幾點汙濁的油花。
他推開油膩膩的食堂門走出來,一股熱浪裹著塵土味兒撲面而來。
“喲!野子,吃完啦?”馬軍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帶著笑意響起。
他正叼著半截煙,蹲在食堂門口的陰涼臺階上,黝黑的臉上擠眉弄眼。
不等周野應聲,馬軍清了清嗓子,突然就扯開了喉嚨,調子跑的九曲十八彎:“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
這歌聲像根引線。
旁邊臺階上或蹲或坐吞雲吐霧的工友們一聽,頓時鬨笑起來。
“嘿!正主兒出來了!野子哥,快聽,馬頭兒給你唱情歌呢!”王強拍著大腿怪叫,聲音格外響亮。
“接上!快接上!”旁邊立馬有人起鬨。
幾個年輕點的心領神會地跟上,故意拖長了調子,拍著大腿打著拍子,“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辮子粗又長!”更多的人加入了合唱,甚至有人用指關節敲擊著旁邊的鐵皮桶或安全帽,發出叮叮哐哐的伴奏。
“唱錯啦!唱錯啦!”滿臉絡腮鬍的老張叼著菸捲,眯著眼笑罵,“人家小護士那頭髮,盤得可利索,哪是粗辮子?那是白衣天使的光環!”
“老張懂行!”有人鬨笑,“野子哥,天使的光環照著,你這傷好得快啊!值了!”
“何止值了,簡直是賺大發了!”王強擠眉弄眼,衝著周野嚷嚷,“英雄救美啊野子哥!那晚是不是瞅準了機會?那碎酒瓶子,捱得值!換我!我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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